程无怨应了一声,但心中却是温暖。这个弟弟虽然有时总象老夫子似的爱说教,但还是挺靠谱的。
所以他还是别别扭扭的道了声,“那个,谢谢你啊。”
程无悔睨他一眼,忽地坏坏的问,“谢就不用了,你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跟高弘打架吗?”
程无怨顿时炸毛了,捏着小拳头,凶巴巴的吼,“不许问!你就算知道,也不许说!”
嘁!程无悔才没被他吓到,只是忽地也幽幽叹了口气,闷闷的说,“我倒是挺想见见我们那个小弟弟的,听说他生下来就比我们都小了一圈,也不知道现在有多大了。”
程无怨很不想提到“那家人”,更不想承认,今天打架也是为了“那家人”,但却忍不住接了话,“都是一天生的。你有多大,他就有多大。”
程无悔继续鄙视他哥,“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也跟我们长得一样,会有我们这么高,有我们这么壮吗?听说他身子不好,小时候差点养不活,也不知道现在好些没有?”
“总之,他才不是小病秧子!”程无怨一时嘴快,又接了话。再看着弟弟眼中了然的狡黠笑意,讪讪低了头嘟囔,“知道就知道,有什么了不起?”
今天,他们在宫中学堂听说,老皇上在朝堂上下了圣旨,要召驻守平凉府十年的英王回京。
高弘就开玩笑的说,程家的小病殃子也要回来了。
虽然明知他不是有心取笑,可程无怨还是很生气,这才借故跟他打了一架。
就算他是金枝玉叶,皇子皇孙,也不能欺负他的小弟弟,开玩笑的坏话也不许说。
谁叫他是长兄?就算只比两个弟弟早出生那么一小会儿,可他也有责任保护他们。
程无悔不取笑哥哥了,反而依恋的把下巴搁在了他单薄的小肩膀上,“也不知道小弟弟读书好不好,会不会骑马,会不会蹴鞠?他要来了,我们带他去哪儿玩呢?我攒了好些私房钱呢,估计最贵的戏班子也够咱们听几回了。”
程无怨一脸嫌弃的道,“乡下长大的小土包子,带哪儿去都是好玩的。只是听说那草原上一年四季都吃牛羊肉,连个青菜鱼虾都没有。你若带他去酒楼,记得点没刺的鲈鱼鳜鱼。要是别的鱼,万一被刺卡死了,可怎么办?”
程无悔忽地就笑了,“还说你没惦记他?连人家会不会吃鱼你都想过了。哼,就是嘴硬!”
程无怨又急了,“我,我那是尽地主之谊!而且我是老大,就算不愿意,也得照顾你们这些小的。”
“都一天生的,能大多少?充什么老大哥呢!”程无悔说着话,顺着树干就爬下去了。
“喂,你去哪儿?”
程无悔拍拍树干,仰头看着早已绿叶浓荫的槐树,“你死心吧!这时节,不可能找得到槐花的。就算给你找到,等他们从平凉府过来,也早烂光了!”
程无怨恼羞成怒,顾不得暴露,大声反驳,“我,我才没有找槐花!我就是爱爬树,我高兴上来凉快凉快!”
程无悔又给他个鄙视的小眼神,可是抬头再看一眼满树的浓荫,突然眼圈一红。
为什么圣旨不早些下来,让他们早些知道呢?
吸吸鼻子,他头也不回的说了声,“回头我会告诉大娘你在这里!”
便扭头跑了。
程无怨知道,这个爱面子的弟弟,找地方偷偷哭去了。
十年了,
他们其实,都想“她”。
就算娘从来不许下人多嘴,但是两兄弟从小就知道,他们跟别人家的小孩是不一样的。
因为没有哪家的堂兄弟会生在同年同月同日,还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有些事,是瞒不住的。
但早慧的两兄弟,就算猜出真相,也从来不说。因为他们,怕抚育他们长大的爹娘会伤心。
可是十年了,他们都开始长大了,也越发想看看被唤作三叔的“那家人”。
只是,想看一看而已。
程无怨揉了揉眼睛,压下心头的酸涩,犹不死心的扒拉着浓密的树叶。
真的没有槐花了,一串也没有吗?
“她”,应该是喜欢槐花饭的吧?每年春天,百灵婶婶都会给他们蒸一点尝尝。她虽然从来不曾多说什么,可两兄弟却知道,这一定是“她”爱吃的。
要是能找到,哪怕只有一串,搁在冰窖里冻起来,或许就能等到她来呢?
可怎么就是没有?程无怨懊恼的捶了捶树,眼角余光却掠过一抹深藏的雪白。
哎!
那是什么?
还真有一串晚开的槐花!
程无怨大喜过望,正想伸手去摘,可又听到娘亲的呼唤,“阿怨,阿怨你快出来吧!娘不怪你,你做错了什么事,娘都不怪你!二郎不是说你在这儿吗,你到底躲哪儿了?”
少年伸出去的手,顿在了那里。
若是娘看到他来摘槐花,会伤心的吧?
因为娘,不喜欢“她”。
甚至,都不许下人提起“她”。尤其是在他的面前,每回发现,总会发好大的脾气。
去年过年,只因二婶无意中提了一句,“缺了三弟妹,这年怎么过,都没那么热闹了。”
娘还跟二婶吵了一架,虽然爹也说娘不对,但程无怨知道,娘是因为太疼他,才会这样。
他这个娘,虽说又老又笨,既不会打理家务,也不会为人处事,常常弄得他也很烦,可她是真心疼自己的。
所以,程无怨不愿意伤他的心。
于是,顿在那里的手,又一点点,硬生生收了回来。
可是想到那个“她”,在西北那没有青菜,没有鱼虾的地方整整过了十年,可能连槐花的香味儿都闻不到,程无怨心又疼了。
咬咬牙,他猛地把那串珍贵的槐花摘了下来,小心的藏到了怀里。
然后,故意露出形迹,让人发现。
“大少爷,大少爷在树上呢!”
“阿怨,阿怨你怎么爬那么高,快拿梯子来,快去!”
程无怨利落跟小猴子似的爬下了树,嘻嘻笑得十分乖巧,“没事的啦,娘,我刚刚只不过在上面睡了一觉。”
孟大夫人急道,“天哪天哪,你的脸是怎么了,这是跟谁打架了?快告诉娘,娘去给你出气!”
程无怨摸摸已经消肿不少的小脸,“没事啦,我跟九皇孙家的小殿下切磋武艺来着。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偶有失手。不疼,一点都不疼。”
孟大夫人忍不住碎碎念,“你不疼,娘看着心疼!再说那小殿下是什么人,你万一把他打坏了怎么办?快跟娘回去,寻个大夫来瞧瞧,再好生给你上个药。”
“真的没事啦,不用请大夫了,我都好了。”
“那怎么行?”
母子俩正拉拉扯扯,忽地一个威严的男人道,“行了!我已经让人请了大夫回来,阿怨你先回院里,让大夫瞧瞧,回头我会来问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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