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方氏不解,她便好心多说了几句,“平阳侯夫人原是刑部谢侍郎的妹妹,因英王妃她爹宁大人是谢侍郎的恩师,平阳侯夫人的婚事,当年又是英王妃促成,是以她跟宁家素来走动得极近。”
方五娘这下明白了,平阳侯韩家夫人谢润娘,听说只是庶出,却被当年的永宁长公主慧眼识珠,相中给自己儿子韩袆为妻。
如今谢润娘的亲哥哥,谢探花却是官运亨通,已至刑部侍郎,那尚书之位也是指日可待。原来这亲事里,还有这些缘故。
小姑苗氏道,“这些年,英王妃远在平凉府,平阳侯夫人在京城,一直照应着宁家五小姐。那宁家五小姐于极有天份,跟着董大师学艺多年,曾经差一点……”
“差一点给召进宫当女供奉呢!”苗夫人瞪一眼女儿,主动把话接了过去,“这宁家五姑娘曾经在我们家住过几天,跟你妹妹也认得。你妹妹成亲生孩子,人家都送过礼的,如今回一个,倒也很是应该。
要说这宁五姑娘,也是个有福气的。因才华出众,董大师也爱惜这个小女弟子,是他老人家亲自牵线,央了荆州管氏作媒,把她说给了武昌府的楚家。如今终于开花结果,有了孩子,倒是可喜可贺。”
小姑苗氏睨着她娘笑笑,感慨道,“我倒不羡慕她嫁进楚家,只羡慕她嫁前,宁家曾有言在先,说宁家的女儿,非七年无子,才许女婿纳妾。这细算算,萍姐姐嫁去正好快七年了呢。”
苗夫人嗔道,“你少羡慕人家,那是宁家情况特殊!他家老太太,还有嫡子宁大人都因成亲三年无子,家中纳了妾,结果都不怎么好,是以宁家才立下规矩,不管是嫁出去的女儿,还是娶进门的媳妇,非七年无出,方可纳妾。”
方氏点头,“那也真是被吓怕了。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家怕是好接媳妇,难嫁闺女吧?”
嗤!苗夫人横了女儿一眼,道,“有什么难嫁的?宁大人三个女儿,长女就不必说了,正是去了平凉府的英王妃。次女嫁的是戚老都督夫人高氏的幼弟,自幼养在戚家的,年纪轻轻就凭真本事博了个六品的将军头衔。
那年回到京城成亲,小伙子特意组了一票兄弟做马队,惹得京城里万人围观,可是帅气得不行。他们高家原本还有侯爵在身,若是这么下去,四姑娘将来做个侯夫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小女,也就是宁五姑娘,嫁的便是这楚家七少爷了。她丈夫在京城虽然名声不显,在楚地却是大大有名的才子。多少豪门千金求而不得,最后却愿娶了宁家小姐,很是让人羡慕呢。”
方氏忍不住好奇问道,“既是四五,那宁家还有两位姑娘呢,是庶出就嫁得不好么?”
小姑苗氏快嘴笑道,“那又是个传奇了。那两位宁姑娘确实庶出,还是宁大人的庶出兄长所出。只也是在宁家老太太膝下养大,跟几个嫡出堂姐妹感情极好。那边的小女儿,就是宁三姑娘,也是英王妃说合,嫁了寿宁侯府二房的庶长子,当年的进士秦缙。”
方氏惊道,“那寿宁侯府长房没人了呀?”
苗氏拍手道,“可不是么?长房昌乐公主绝了后,这爵位就落在二房了。所以宁三姑娘日后,必也是要做侯夫人的。至于他家大姑娘,就更是位奇女子了。从前在宫中当了多年的医女,学了一手的好本事。后来先皇驾崩,她便回了老家金陵,开了个药铺,专治妇人病,生意竟是极好。现也嫁了江南本地一个大族,如今可是被人称作活观音呢。”
苗夫人亦笑了,“说到宁家大姑娘,真是不容易。她嫁的那位汤公子,听说从前似与宁家有过婚约,还送过甚么玉环来着。只那位公子也是不幸,娶了个妻子不大懂事,害死自己不说,连累得汤公子也几乎送命。亏得遇到宁大姑娘,救了他一命,后来成就姻缘,也是天定的缘份。”
方氏道,“这就是好人有好报了。啧啧,宁家几个姑娘都嫁得这么好,他们家的媳妇也不错吧?”
苗夫人正想细说,苗天麟回来了,“哟,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妹妹也回来了呀!”
方氏看到小姑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但很快就掩饰过去,“没事,我就回来看看娘,二哥你近来可好?”
兄妹俩说起闲话。
方氏心里却暗暗惦记着那个宁五姑娘,董大师她是知道的,最擅画画。宁五姑娘跟着他,岂不也是个会画的?而且她名叫宁萍,是不是画风筝上浮萍的人呢?
方氏留了心,过几天就抽了个空,把菊香叫来细细问了一番。
菊香的女儿,将来还要靠她这个嫡母找个好婚事,就算有些不愿意,还是吞吞吐吐把实情说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年京城大乱,英王府被人盯上,宁五姑娘曾来我们家,躲过几日。”
“二爷那时还小呢,听说她会画画,就拿了风筝,缠着她画了。”
“后来,后来夫人原本是有意去宁家提亲的,但少爷那时不懂事,宁家二少爷亲自跑来,问他能不能不纳妾。少爷当时年纪小,好面子,又在一帮子朋友面前,就不肯答应。结果,结果……”
方氏好笑的摆了摆手,已经不想听下去了。
因为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可能丈夫最终后悔了,但世上许多事,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
所以他从一个纨绔,变成了一个踏实上进的好青年,从这点上来说,她还挺感激那位宁五姑娘的。
至于她行五,会和丈夫娶她有什么瓜葛,她是半点也不去多想的。就算是因为宁五姑娘,丈夫才娶了行五的她,又有什么不好么?
所以,她好好的把那个风筝收了起来,就象是给丈夫心里留下一点念想。
让他记得自己曾经错过了什么,又该去珍惜什么。
岁月匆匆,一晃又过了十来年。
他们都老了,两鬓都添了白发,儿女也陆续长成大人模样,该操心婚事了。
只是这一年的春天,整个京城的少女们,都被一个年轻男子迷去了心智。
他是今年的新科探花,听说才十七岁,生得俊逸不凡。听说只有当年的谢探花,如今的刑部尚书,堪可一比。
只这位新科探花高中之后,拒绝为官,也不愿被皇上招为驸马。他只愿走遍大江南北,书尽人间百态,画尽世间风情。
因这位新科探花,实在是书画双绝,小小年纪就有开山立派,成一代宗师的潜质。最后连皇上也不忍心难为他,称这等才情人物,可能千百年才出一个。所以封了他个翰林学士的虚衔,放他自在去了。
眼看家中几个待嫁女儿,皆是两眼冒星星在婆婆面前感慨,“或许只有那些几百年的世家,才能蕴养出这样的人物吧?”
方氏只觉好笑。忽地丈夫回来了,威严不悦道,“若不是人家自己勤学苦练,又有名师指点,岂有这样成就?行了,都回房去收拾收拾,一会儿人家来了,可别这么丢脸!”
什么?
家中儿女俱都激动起来,“楚探花要来了,是他要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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