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报道说得有理有据,还真就有人联合起来做了每一期统计,果真对不上。
或许之前也有人发现,但懒得追究那几个钱,叫关家给隐瞒下来,哪知这次却被揭露出来弄得那么轰动,整个沪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
关家借着行善中饱私囊,一时名声扫地,被骂作昧着良心发难财。
此事一出不仅关澎涛关公馆受了影响,关家的小姐也受了影响,关瑞琼因为已经出嫁,倒是就只被背后议论几句,关瑞珊在沪城女子学院任教,很多学生上书让学校解聘她。
苏玉瑶连看几日报纸,听了是唏嘘不已。
田婶在门外喊她,苏玉瑶答应一声放下报纸,就赶紧拿上一旁的手包出门去。
田婶要去买菜,她要去逛街买些针线,两人有段路同行。
苏玉瑶买好东西,已经日头渐高,正准备招辆黄包车送她回苏公馆,就看到了从她前面走过两个熟悉的人影。
钱从安和新锋时报的记者孙克难。
若她没记错,孙克难正是这次揭发关家事件的报道的撰稿人。
苏玉瑶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心里突突的跳,但几乎是下意识的跟上了两人,一直跟到街上一家生意红火的茶楼里,在两人雅间的隔壁也要了个位置。
雅间的隔音不怎么样,她凑近墙壁隐约能听见两人说的话。
苏玉瑶越听越心惊,浑身发凉。
没想到关于关家的丑闻,竟然是钱从安有意透露给孙克难,再让孙克难故意报道出来的。
就说怎么那么巧,郑家自顾不暇,关家就在这档口被报道出来。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怀疑的,但都缺少有力的证据,这次那么顺利,原来是钱家在暗中帮忙。
但苏玉瑶想不明白,钱从安和关家似乎并没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对关家下手呢?
而且她马上要嫁进郑家,郑家现在的当家主母就是关瑞琼,若以后事情败露,她就不怕在郑家寸步难行吗?
隔壁的两人就后续谈了一下期望,然后孙克难就匆匆离开,钱从安大约是太欣喜,留下来心情很好的品着茶,还哼起了不知名的曲。
苏玉瑶嘴里发苦,想了想还是敲了隔壁的门。
钱从安只当是跑堂有事,还脆生生的说了声请进,但不想进来的是个熟人,面上神情变得有些微妙:“阿满,你怎么也来这里喝茶呀,你什么时候来的?若是早知道你也喜欢,我就约你一起来了!快来坐!”
苏玉瑶深吸了一口气,到她旁边坐下来,认真的看着她的双眼说:“我是跟着你,和那位孙记者来的。”
钱从安脸色一变:“你偷听我们说话了?”
苏玉瑶艰难的颔首,然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呀?你这样做不好的。”
“怎么就不好了?”钱从安反问,“关家借着行善欺骗世人的良善好心,我这是为民除害,难道你赞同关家的做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玉瑶连忙否认说,“我是怕你嫁进去郑家,这事若被人知道了不好。”
“就是为了嫁进郑家后顺顺利利不出意外,我这才更要这样做。”钱从安攥紧了拳头,“失去关家这个助力,郑家再难翻身,郑家有求于我家,他才没办法离开我。”
苏玉瑶不曾想钱从安对郑明承已经执念到这地步:“安安姐……”
钱从安打断她:“你不必劝我,事已至此不能再回头,我也不想前功尽弃。既然已经被你知道,你若想要去告发我,就只管去吧。”
“我不会去告发你的!我怎么会去告发你呢!我没想要威胁你,安安姐,我只是想你能考虑清楚,以后不会后悔今天做下的决定。”苏玉瑶心里难受得很。
钱从安竟以为她会出卖她吗?
两人从她来沪城便认识,她一直把她当知交对待,谁知只是自己以为而已。
“我不会后悔。”钱从安信誓旦旦。
苏玉瑶见此也不再多劝,以免两人更生嫌隙,随便坐了会儿便找了托辞离开茶楼,走出茶楼门口,她回头往楼上看,钱从安不知何时也站在窗户边看她。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苏玉瑶想,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些东西,但愿她真的不会后悔。
郑明承和钱从安的婚礼在九月举办,两人都是深受西式教育的新青年,所以婚礼的仪式也是按着西式的来,在教堂举办。
当天苏玉瑶一家全部盛装出席。
钱从安穿着洁白的婚纱,和郑明承从门外相携进来的时候,隔着头纱,依稀能看见她面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相比她的喜悦,郑明承的神情就难看很多,整场仪式都臭着一张脸,倒不是不配合,但绝对很不好看,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并非心甘情愿,而是迫不得已。
再联系前些日子万语蝶那事,事实到底如何,心里都已经有了个谱。
两人干巴巴的宣誓完,在见证人的见证下交换彼此的戒指,苏玉瑶随众人起身大力的鼓掌,心里却在想。
这雷鸣般的掌声里到底有几分是真心实意的为钱从安祝福,有几分是嘲笑起哄呢,或许只有在场的宾客才心知肚明。
但她看着台上貌不合神也离的新婚夫妇,总觉得这事太过儿戏,简直可以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强求来的婚姻又会幸福吗?
钱从安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思嫁给郑明承,她看着郑明承那么难看的脸色,到底是怎么能笑得那么甜蜜,好像两人真的十分恩爱。
自欺欺人,还是说到要做到,绝不后悔。
到饭店的时候,苏玉瑶遇到同来做客的沈尧和沈黎,和他们不吐不快说了几句,两人也是无奈的苦笑。
沈黎说:“他现在连我娘和我也恨上了,可能怪我们没有帮忙吧。”
说罢拍拍沈尧的肩膀:“但有句话说得对,帮忙是情分,若不帮忙也只是守了本分,郑家遇到这种事,我也替他感到难过,但因此就怨谁怪谁,能真怪得了谁呢?”
若郑家愿意放弃现在的生活,他们也不会穷困潦倒,只是没以前富裕而已。
郑明承也可以决绝的说不娶,到底是自己的选择,没人拿刀逼他。边享受别人给的好处边还嫌弃,只能说明他想要的太多。
沈尧摇摇头说:“从安私下找人做的事我也知道了,我们是子非鱼,他们既然愿意折腾,就随他们吧。”
☆、第七十三章
经此没有硝烟的一战,沪城的格局悄无声息的变了。
郑家退离一流世家,被迫和钱家进行联姻。关家的名声臭了开始要夹着尾巴做人,再不敢自持是什么慈善家,夜夜笙歌办舞会。
或许曾经他们也是像如今门庭冷落,但由俭入奢易,这么几十年的风光富贵,让落差一下子体现出来。
门前车水马龙到门可罗雀,破败冷清,没了门第荣光亦没了缥缈无踪的希冀。
关澎涛现在不说是过街老鼠,但也只是还没有被戳破最后的脸皮,维持着最后的尊严而已,他也深知,让女儿高嫁的想法,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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