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两人都还是孩童,没有烦恼没有悲怆,提着裙子在花丛中你追我赶、嬉戏打闹,在夕阳底下一起猫着腰躲在王府的隐蔽处,任凭王府的仆从为了寻找她们而闹得人仰马翻,在当时还是王妃的贺太后要责罚她们时各自揽过责任,都不想让对方受罚……
往事如飞梭般穿裂记忆的轨道,与如今的一幕拼接起来,紧紧的相连。
彼时无忧无虑,欢声笑语响彻整个王府,却未曾想到,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会经历那么多的磨难,会流那么多的泪。
柔软的心曾经碎裂成渣,青丝也曾被换白发。
所幸时光匆匆,一切伤痛都似乎被抚平,一切都宛如当年。
拥抱的时间并不长,待两人分开时,却恍如隔世。
钰护法从怀中拿出叠着细致的帕子,轻拭着眼角。
没多久,便已经平复了心情。
眼眶虽然还是红红的,面上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那份冰凉。
只是,长公主却分明在那份冰凉中,看到了几分暖意。
“长姐,”钰护法轻咳,清了清嗓子,似乎是忽地想起了什么,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妍妍呢?你不是要我给她治病么?”
迟衿凤一愣,神情骤然陷入焦急,对了,妍妍——
此时并不是诉旧的时候,妍妍如今病入膏盲,正等着衿筠救治!
钰护法略显灰暗的面色、黑眼圈十分明显,明显是多日赶路,休息不足的象征。
迟衿凤一阵心疼,却也顾不上让妹妹休息,妍妍如今的状态,连一秒钟都不能耽搁了。
她慌忙转身,如儿时一般,拉着迟衿筠的手,一时间也顾不得仪态,匆匆地向百里妍的房间赶去。
起初还只是快走,到最后,直接小跑起来。
周身的景致快速的后退,长公主翻飞的衣袍间,带起了一阵焦急的风。
快些——再快些——
在从前,长公主从未觉得,这条走了这么多年的、曾经被自己认为几分钟就能到达的路,竟有这么的漫长。
快接近百里妍所在的房屋时,长公主眼神一亮,不小心踩到裙边,脚下站立不稳,眼看就要向前倒去,摔倒在地!
钰护法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慌忙地为她简单的理了理因为在喷跑中凌乱的衣裙。
慌乱中,无人注意到,长公主发间的一只发钗在惯性下悄悄的离开了发髻……
清脆的一声响声骤然响起。
长公主循着声音下意识地转头。
百里妍出生那天,皇后百里芊慧特地送来百里府内,给迟衿凤作为贺礼的刻着“寿”字的琉璃发钗呈碎裂的姿势,不完整的躺在冰凉的地上,碎裂的“寿”字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题外话------
提示一下哦,当年神武太子才刚刚被封为太子,太子的大哥皇长子被封王,所以皇长子(也就是如今的先帝)的两个女儿迟衿凤和迟衿筠当时只是郡主,当今的贺太后在当时也只是王妃。文中的青丝也曾被换白发指的是圣平公主(钰护法),你们看她发尾的发白就知道了……
对了,长公主那一代的种种恩怨情仇太复杂,可能在这里写不完(毕竟未荨才是主角),我在考量要不要在这本书完结后写一本此书的前传,讲的就是长公主那一代的种种故事。
长公主那一代,讲的比较多的可能就是金戈铁马与种种感情了。
如今出现在此书中的长公主那一辈的人,在当年都有很多的故事。
时光匆匆,故人都已经泯灭于泛黄的史书中,绚烂光彩的一生不过寥寥几笔,在线装书中,茕茕独立,空留寂寥。
第一百零九章:百里妍
长公主瞧着那零落了一地的琉璃碎渣,胸腔仿佛被抽空,唯留着一颗心脏,孤独的在胸腔内浮浮沉沉,如水中浮萍,找不到任何依靠。
太阳此时快要落山,阳光直直的照射下来,不晃眼,温温柔柔的像个害羞的小姑娘。
长公主却分明觉得,这阳光分外的刺眼。
与此同时,隐隐的有破碎的呜咽声幽幽的传来,在微凉的风中,飘飘摇摇,凄厉哀婉的声音,如孤魂幽怨的哭泣,在空中慢慢回荡。
长公主神色凛然,也顾不得发钗,提起裙子,便往房内冲去。
房内并未点灯,只半开了一闪窗子,由于朝向的缘故,并没有落入太多的阳光,显得屋内分外的阴暗。
房门打开,稍远处,入眼的一闪绣着花鸟的屏风,堪堪的挡住了门外照射进来的阳光。
一位侍女站在门前不远处,以奔跑的姿势,定在那儿。
侍女眼中满含焦急,秀气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面上有着受到惊吓的痕迹,眼角的泪珠缓缓的落下。
被忽如起来的开门所吓得僵硬了一瞬,侍女缓过神来,扑通一声,长跪于地,泪水喷涌而下,她声音呜咽,单薄的肩头在哭泣中一颤一颤,如同秋日里即将凋零的落叶:“公主,公主!妍小姐,妍小姐她……”
话未说完,她已是泣不成声,滚滚而下的泪水冲没了她面上原本就淡淡的妆容,她却也顾不得擦拭,任凭泪花滚滚落下。
长公主后退了一步,眼中有些昏花,身上顿时拢上了一袭寒意。
她茫然地抬起头,正要迈步冲过去,却被忽如起来的光亮晃了眼。
屏风后,点起了灯的身着素衣的另一位侍女缓缓走出,她看起来更年长一些,感情也更为克制,虽然未曾哭得昏天暗地,面色上的悲怆也不曾比跪在地上的侍女少半分。
她步伐稳重,看起来走得缓慢,却没几步就到了长公主面前,庄重地跪下。
“公主,”她跪在哀哀哭泣的侍女身边,眼眶红红,声音中带着悲哀,在竭力压抑着自己想要哭出来的欲望。
“请节哀。”她垂首,双手拢于腹部,复杂的交叉。
那时一个节哀的礼节。
“妍小姐……”说到这儿,她的声音骤然顿住,紧抿着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手指紧握成拳,隐忍着开口:“妍小姐去了。”
迟衿凤看着这两位从百里妍出生起就开始在她身边侍候的侍女,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嘴唇却哆哆嗦嗦,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迟衿筠待在一旁,刚刚恢复如常的神情顿时又变得哀婉。
她拉起迟衿凤的手,拉着僵硬的她向室内走去。
绕过了屏风,便看见了在明亮灯光下的那个小小的身体。
由于中毒的缘故,小姑娘的面色没了明亮的色泽,呈现出死寂的灰暗的颜色。瘦弱的身体在锦绣的绫罗被之下,如同破碎的瓷娃娃,僵硬的躺在那里。
虽然已经没了呼吸,可她的双眼依旧睁得大大的,一双没了生气的眼中,还带着对于活下来的渴望和深深的想念。
这个孩子……到了死前都还在思念着自己的娘亲。
百里妍的床边,有一个人,双手颜面,头发散落,锦衣凌乱,跪坐在地,哀哀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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