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茵不死心地继续喊,“阿寿!”
再也没有人回答了。
她背靠着墙,身体慢慢地滑落。
☆、鬼戏
次日,天还没亮,谢茵的门上便传来几声轻叩,伴随着一个轻轻的女声,“姑娘,你醒了吗?”
是房老大的媳妇。
谢茵对此人印象不错,因此立刻回答,“醒了。”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谢茵刚欲说话,房老大媳妇立刻“嘘”了一声,示意她往里走。等把门关上,她道,“我此来,是有事想询问姑娘。”
谢茵一怔,道,“你说。”
房老大媳妇道,“姑娘可知自己昨日被附了身?”叹了口气,“不瞒姑娘,作孽的畜生是我们两口子养的黑熊。”她说完这一句,沉默颇久,方咬咬牙继续道,“我此来,是想问姑娘昨日被附身的细节。姑娘也许不知,昨日你拉着我,一直指着山头。我心里总觉得,大黑有话想告诉我。”
“你不怕它是在山上设了什么陷阱,要害你吗?”谢茵迟疑地问,“你相信那头熊?”
房老大媳妇想也不想地点头,“大黑自来了家中便由我们夫妇养大,我知道它的秉性。”
“可是它终究是畜生。何况、何况......”
房老大媳妇知道她想说那个死掉的婴儿。苦涩地一笑,“这样说,姑娘也许不信。但我们夫妇一向是把大黑当做家人的,我相信它也是。它与我们朝夕相伴,不会做那样的事。”
谢茵心中感慨,道,“昨日被附身的场景,大抵已经忘却。但有种情绪,不知为何还残存在心中——委屈。那大熊十分委屈。”
房老大媳妇微微一震,垂下泪来,“当日灾祸发生,我们夫妇并不在家中,因此不知具体情形。只是回到家,发现大黑已经被杀。婆婆告诉我们,孩子被大黑吃了。”
谢茵听的眼睫微微一跳。静了片刻后,她问,“你真的信它?”
“我信。”
谢茵问,“那它昨天始终指着山头,你敢不敢过去看一看?”
房老大媳妇毫不犹豫地说,“我敢。”
天色还早,房家众人都不曾醒来。两人索性谁也不打扰,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往山上去。
山上杂草丛生,路又不曾开辟过,因此十分难行。更兼两人毫不知晓此行来意,不过是有一点隐约的线索,因此漫无目的地走着罢了。
等走了一个多时辰,两人都累的流下汗来,相约在树下歇脚。
忽然,树下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是谢茵先听到的,她立刻屏住了呼吸,又让房老大媳妇也听。
那儿啼声更明显了。
房老大媳妇怔了半日,脸色大变,“是我儿的声音!”循着声音向前奔去。不多时,在另一棵树下见到一个正在采草药的妇人,她背上有个小小的篓子,正是里头传来儿啼。房老大媳妇忙冲过去,打开篓子查看。
那妇人大惊失色,抵挡着,“你做什么!”
房老大媳妇不由分说,从篓子里抱出一个婴儿,细细一看后,她失声道,“这是我的孩子!你从哪里偷来的!走,去见官!”
那妇人听得她是婴儿生母,气势顿时矮了三分,道,“别,别!这孩子着实不是我偷的,我告诉你怎么一回事。”
半个时辰后,房老大媳妇抱着孩子,与谢茵相携往山下走。因为迷路,两人许久才回到房家。房家众人、清让、乐珩本满面焦色地都聚在庭院里,见她们回来,纷纷迎上来。
谢茵敏锐地发现房老妪看见婴儿,面色一变。大声对众人道,“所有的事,我们都清楚了。”喝道,“你还不快说!”
房老妪吓了一大跳,立刻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茵冷冷道,“你还要狡辩么。两位道长可以招来大黑的魂魄,相信它会带着我们把一切弄清楚。孩子是怎么回事,大黑的死是怎么回事。”
房老妪到底只是个乡下妇人,见她这样恐吓,撑不住地招了,“我只是,只是想把那孩子送走,给山上那户没娃的。女娃娃,养在家里做什么...偏生那畜生在门口全瞧见了,挣脱了绳子,要扑打我。我,我......”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众人全都明白了。
房老大先喃喃叫了一声“大黑”,他媳妇也捂住嘴哭了起来。房老太爷叹了一口气,“倒是个忠义的畜生。”
谢茵想到昨日,附在她身上的大黑,看到房老妪是那样恼怒,却仍旧不曾下杀手。
所谓兽类,也是有报答之心的。而有些人反而比不上野兽。所谓人面兽心,便是如此。
眼瞧着房家乱了,乐珩忙拉着清让和谢茵一同往外走,“好了,剩下的是他们的家事了,和咱们没有关系,不要搅和在里头了。”
谢茵默默地点头,去拿了包裹出来。
三人往客栈的方向走。快到时,谢茵想起昨夜之事,不由地立住了脚步,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要买些东西。”
清让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你买完也早些回来。你两度被妖鬼所迷,想是出生的时辰不好,命格过阴。既如此,不宜太晚还外出走动。此事你今后要牢记。”
谢茵点了点头,目送他们进了客栈,方举步往路旁一间冥器店走。
她仔仔细细地挑选了不少东西。冥币、冥屋,还有吃食。足把店中有的都买了一遍才罢手。
等把东西包好,出了店门,发现天早已经黑了。清让先前的嘱咐响在脑海,谢茵不禁大为踌躇。但思及刘寿,心中一酸,到底还是咬了咬牙,拎起东西往房家去。
到房家时,天已完全黑了,乌沉沉看不见一点星光。
因谢茵知晓了那家人的太多私隐,因此不好再见,并没有敲门拜访,只悄悄绕到了后屋,去寻昨夜刘寿所立的那棵大树。
等站定了,她轻声唤,“阿寿,阿寿!”
不多时,一股冷风迫近,谢茵不由微微战栗。但想到来的是自幼的玩伴兄长,她遏制住了内心的恐慌,道,“我来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答应。跟着很快,刘寿的身形出现在了大树下。初始似笼罩了一层雾气,而后,逐渐清晰。
谢茵见他的模样和当年没有二致,仍是她记忆中那个文秀的兄长。在这一刻,忘记他已死去近一年,下意识地伸手,想触碰他。
却直直地穿过了他的身体,落了空。
谢茵一时大恸,“阿寿!”
刘寿怜悯地看着她,“人鬼殊途,你我早已不是从前了。”
谢茵喉间哽咽,难以接话。她举起手中的诸物,掩饰性地笑道,“看!房子、钱币、吃食,样样都是我亲自挑的。”
刘寿的眼中浮出一星微光。他几乎是抢着从谢茵手中接过那些吃食,送进嘴里。
谢茵见他狼吞虎咽,雪白的衣襟上满是糕点碎屑,不由说,“慢一些,慢一些!我准备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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