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安奇道,“三娘怎么年纪轻轻就做了一府总管?”
黄文意含糊道,“这个嘛...她从小就在府里做管事。”不欲多说,以旁言岔了过去。
徐家安敏锐地察觉到了,却也顺从地没有多提,陪着黄文意说起闲话来。
小半个时辰后,黄文意脸上流露出疲倦之色。徐家安道,“娘若累,便早点回去歇着吧。”
黄文意歉然道,“本想好好陪你说一会子话的。”
徐家安温言道,“娘空闲了再来,也是一样的。”
黄文意点点头,站起身向外走。临出房门的那一瞬,她犹豫再三,还是回头补了一句,“家安,落花府人物庞杂,派系众多,你又是刚回娘的身边。无事,少出去吧。”
徐家安的心抖动了一下,他攥紧袖子,点了点头。
目送着黄文意的身影远去,徐家安的心头涌起一片茫然。
这就是他辛辛苦苦寻找了近一年的母亲?这就是令父亲牵挂半生的妻子?
在父亲的叙述中,黄文意是个耐心温柔的女子。而如今徐家安接触到的她,忙碌、疲倦。母子两人时隔了十四年的再见,没有抱头痛哭,没有温存感慨,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隔阂。
晚风微寒,徐家安不禁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个叫“黄善”的僮仆看到,关怀道,“夜来风寒,十,不,徐郎进去吧。”
徐家安发觉他对自己的称呼改变,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不叫我十七郎了?”
黄善脸色一变,好半晌才想到一个理由,“听说人世中以男子为尊。小人私心想着,公子恐怕不喜人以母族序齿相称。因此,因此......”
徐家安的心咯噔了一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整个下午都殷勤地唤着“十七郎”?却在母亲走后,重新改了称谓。
他又想起中午见到的三娘。表面上是那样的关怀他,可是她的内心,真的如此亲切吗?她为什么要在家主走后,立刻说什么落花府的序齿规矩?而黄文意又为何特特的叮嘱他,无事少出门?
徐家安深觉这表面清雅的落花府暗潮汹涌,底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徐家安就此在落花府住下。
飒风楼的僮仆都知道他是家主之子,不敢怠慢,日常的伺候非常精心。可当徐家安试着询问他们有关家主还有府中其余主子的情况,他们总是一问三不知。并且当徐家安提出外出走走的意愿,他们也总是抬出黄文意,将他拦住。
徐家安这样在落花府住了月余,深感厌烦——如今的他,不像寻到了母亲,有了依靠,反倒像把自己送进了一座牢笼之中。
这一日,徐家安用过午饭,照常地闷坐于室中,忽然,窗户上传来几声悉索响动。
他以为是落花被吹到窗上,没有在意。但那声音持续着,更响了。徐家安心头浮起疑惑,走了过去,推开窗。立刻有一个小小的黄色东西飞入室内,向着对面的墙壁飞去,一头撞了上去,掉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个同学出国留学,她男朋友发了朋友圈,拍她的背影照,取名《无题》。底下好多安慰的,只有一个人说,怎么无题啦!《书桓走的第一天,想他!》哈哈哈哈哈神经病。
☆、禁地
徐家安看清那是一只蜜蜂,快步走了过去,惊叫了一声。
黄善听见响动,在外扬声问,“怎么了,徐郎?”
徐家安忙说,“没什么,我方才不当心,把书碰倒了。”俯下身去拾蜜蜂。
那蜜蜂一动不动,蜷缩在他掌心。
徐家安已认出这是与他相伴数日的碧桃,又惊又喜,“碧桃,碧桃!”
碧桃仍旧没有动静。徐家安晓得,必定是先前碧桃在窗上碰撞数次,他始终没有应答,她不得不加大力气。哪晓得,碰上他不声不响地开了窗,她一下子收不住力气,便撞到墙壁上晕了过去。
心中大为愧疚,轻轻抚摸着小蜜蜂的脑袋,唤,“碧桃!”
蜜蜂轻轻动了一下,悠悠地醒转,直起身体。
徐家安大喜过望,将它托举到眼前,“碧桃!”
语音未落,面前的碧桃已经不见。徐家安大惊失色,晓得自己又干了坏事。一定是方才太过激动,呼出的气将孱弱的蜜蜂吹飞了。忙低头四处找着。终于,在一个墙角重新找到了它,它已经又晕了过去。
这次,蜜蜂直到深夜都不曾醒来。徐家安心中焦急,又无计可施,只得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床榻里间,自己和衣睡在外面。看顾的久了,一阵疲倦涌了上来,徐家安的头一歪,撑不住地陷入了睡眠。
他在一个热辣辣的耳光中醒来。
前一刻,他还坠在黑甜的梦中,猝然,颊上一痛,心中发悸,“啊”的惊叫着,直起身体醒转。
只见面前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穿烈如朝阳的裙子,颜色骄人。
徐家安从没见过她,下意识地愣住,问,“你,你是......”
那少女悲愤交加,一把掀开他,打开窗子,蓦然化身为蜂飞去。
徐家安这才明白,方才那个少女竟是碧桃!原来她化为人身,是那样鲜艳热烈的样子。
颊上火辣辣的又痛了起来,暗叫糟糕。刚才碧桃打他,必是夜半自昏迷中醒来,见两人同卧一塌,所以羞窘难言。
顾不得多想,猫着腰,从打开的窗户钻了出去,打算追上碧桃,向她道歉。
夜已经很深了,飒风楼附近一片黑沉。但远方的几处,居然挂满了夜明珠,照耀的府邸宛如白昼。
徐家安很诧异,这样晚了,府里有什么要紧事吗?碧桃会不会去了那里?没有惊醒僮仆们,悄悄往灯火通明处去。
落花府占地千顷,又遍植花树,徐家安稍不留神便迷了路。窘迫间,他见不远处有个小屋子,里头的夜明珠发出了疏疏落落的光亮,心中一喜,走了过去叩门。
始终没有人回应。
徐家安试着推门,门没有关严,应声开了。他惴惴地扬声问,“有人吗?我是来问路的。”
里头仍然无声无息。
徐家安大着胆子往里走。庭院里结满了蜘蛛网,种植的花草也行将枯萎,一切是那样的寥落破败。
这样的地方,如何会有人居住呢?徐家安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忽然,身后传来嘶哑的一声,“站住。”
徐家安没有防备,吓了一跳。转过身体,作揖,“对不住,我刚刚以为——”他话没有说完,瞳孔猛地一缩,极力抑制着,才压下了到口的惊呼。
那声音的主人不知何时出来了,倚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是个年迈的女人,脊背佝偻,一张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皱似橘皮。双目也浑浊的仿佛无法视物。
见徐家安如此情态,老妪嘿然道,“吓坏你了吧。”
徐家安忙摇头,“不,不是......是在下方才,方才以为这儿没人,结果一猛子见到了夫人,没、没缓过神。”
老妪笑了一笑,“你倒是个好孩子,知道作好语安慰人。”语锋一转,“只是,你不知此处是禁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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