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收妖匣里没有任何声音。隔了好久,才传来一句“不错。”
白猿缓缓地说,“七十年前,天帝厌恶牲畜成道,可红河郡有个姑娘还是忍不住与妖怪相爱。天帝为此降下了天罚,大量洪水涌向郡内。姑娘和妖怪舍弃家园,远走高飞。”
谢茵问,“那个妖怪便是你吗?那个姑娘是梅影,今日的佳卉?”
白猿微微一笑,“不是的。梅影是那个姑娘的妹妹。”
谢茵“咦”了声。
白猿继续道,“姑娘和妖怪远走高飞前,劝妹妹梅影不要理会洪水。可梅影留了下来,每日诚心地向神灵祷告。寂寞了太久的神灵,竟在那一刻爱上虔诚的少女梅影。他私自违背着天帝,让洪水改道。为此,他得到了梅影的爱,他们二人度过了一年快乐的光阴,直到有一天——”他突然说不下去,努力平复着情绪,“村民们发现了这惊世骇俗的人神之恋。他们以为我是妖物,非常害怕。害怕我与梅影会给红河郡带来第二次天罚。于是,他们绑走了梅影,杀了她。我在那个夜晚屠戮红河郡,亲手杀死了每一个伤害梅影的人。天罚降临在我身上,天帝说,除非我想清楚,否则,我将永世以白猿的形态存活在世间。我想,这没有关系,我仍旧可以与梅影相守。我苦苦找寻着她的转世,终于,在两年前,我找到了吴佳卉。可是她不再记得我,我为她堕落成妖,她却没有在原地等我。”
谢茵叹了口气,“可怜的云奚,可怜的神袛。你有没有想过,今生的佳卉和前世的梅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云奚脱口反驳,“不,不是的,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魂魄!”
“那为什么方才乐珩幻化成梅影的模样,你堪不破?”清让的提问直戳人心,“一直以来,你追寻的,究竟是梅影还是执念?”
云奚闭上眼,内心翻涌。慢慢的,他身上闪现出金光,在这光晕中,他挣脱开收妖匣,身为白猿的形貌变幻,逐渐还原了本来的面目——一位面貌清俊的仙君。
“我明白了。”他向着清让缓缓拜倒,“走无常大人,多谢。”
此时此刻,遥远的吴家正在重新准备大小姐的婚事。
吴夫人絮絮地指挥着丫鬟们,一众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只有身为主人的吴佳卉寂寂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云发呆。
吴夫人看着女儿的背影,唤道,“佳卉啊,你过来看看,咱们这回定在十四出嫁,好不好?”
笑容重新浮在吴佳卉脸上。她隐去了眼角的一点泪光,转过身,笑着说,“娘做主就是了。”
吴佳卉打算重办婚宴,东行的队伍中,乐珩意欲离开,“接下来的路,我不陪你们一起走了。”
谢茵惊讶地问,“怎么,你要去别的地方?”
乐珩点点头,“小宛有桩急差,我需火速赶去处理。”
谢茵问,“那你办完还来找我们吗?”在得到否定的回复后,谢茵失落地说,“什么差事啊?你能拖延些时日再去吗?我本来想,到了舅舅家请你住下,好好招待你几日呢。”
乐珩低头,笑着看她,“救人救急嘛,你我将来还会有机会再见的。”他拍了拍谢茵的肩,潇洒地转身离去。
谢茵对着他的背影大喊,“怎么说走就走了?一起用了午饭再分手吧!”
乐珩哈哈大笑,并不回头,摇着手。
谢茵看着他的背影,鼻子酸楚,抱怨道,“真是个奇怪的狐仙,突如其来出现在我面前,突然又走了!”
清让在心中叹息。
谢茵不知道,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乐珩为什么要做走无常,为什么千里迢迢从东荒山赶到这里。
清让曾经问过乐珩:闭关静修五十三年,在偌大的人世寻找十年。可到头来,只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十七天。这样的选择,值得吗?
“没有值不值得。”乐珩很爽朗地回答,“只有愿不愿意。”
“那你也有许多机会可以同她说,可为什么始终不曾开口?”
“因为我看见...今生的阿槐很幸福,看到我们历经数世仍旧可以聚首。既然如此,我何须计较以什么样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
送走乐珩,清让与谢茵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他们抵达了敦煌太守府。
谢茵怎么也想不到,守在府门口的居然是个熟面孔。——守卫京都内廷的禁卫长何峰。
何峰望见谢茵,怔了一下,惊喜地大呼,“公主!”转头让人进去通报,飞一样地向谢茵跑来。
谢茵向他介绍了清让后,问,“何大人怎么在这里?舅舅呢?”
“郭将军在府衙里。”何峰笑吟吟地说,“公主可怎么也想不到吧!陛下也来敦煌了!”
谢茵吃惊极了,“父皇怎知我在这里?”
何峰道,“襄阳郡有个当铺,里头出现了内制的耳坠。淮南郡又有一只。太子找了几位异人,他们透过耳坠,看到公主你向东前行。陛下断定,公主是往敦煌去寻舅父了。”
他刚说完,太守府里便传来一声熟悉的“石榴!”
谢茵转头望去,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父亲站在那里。她几乎喜极而泣,哽咽着叫了声“父皇!”
皇帝脸上有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但他目光扫到一旁的清让,忽然之间,变了脸色,大声道,“石榴,快过来!
谢茵试图对他解释,“父皇…...”
皇帝焦急道,“快离开那个人,他对你别有所图!”
“如果父皇是在介意他的身份,那女儿早就知道他是谁了。”
请让被暂时关押在太守府的厢房。
谢茵去看他。
房门被打开,请让抬眼道,“你来了。”
谢茵沉默着点头。此时此刻,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即便他们之间一直有着默契的懂得,他们曾经在冰寒的墓旁牵手,可他们分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
清让喟然道,“你认出我了。”
“我很早就有疑惑。在王鼎家,我向你询问阿寿,你竟然掉头就走。后来在房家,熊精附身在我身上,你唤我的真名窦茵。见到何必平的伪装,你也当场失态。那时我便猜想,你会不会是前朝皇室的人?可我不敢确定。真正知晓你的身份,是我们从高沛府中出来,我偶然向乐珩谈起童子的冷待,乐珩悄悄告诉我,你身负杀弟的丑闻。我想,我认出你了。你是前朝的废太子,后来的清河王刘庆。”
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唤过清让的真名。骤然听到刘庆二字,清让惘然了片刻才说,“不错。可是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说?”
“因为你也早就认出我了,你也没有说。”
“是的,在马车边上,你第一次出现,我便知道你是谁了。”
“可是自我父亲继位后,你从没有来过宫中朝见,你怎么会认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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