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们大小姐念着,我看是您念着吧,年年送秦少爷入京您都跟着,哪年初三落下您了。未出阁的姑娘也不知个避讳,一口一个姐夫叫得比自家兄长都亲,到底不知羞的是谁。别以为您心里那点小计较别人不清楚,不说夫人老爷,就是我们这帮丫鬟婆子哪个也不是瞎的!”
杨嬷嬷是句句不留情,专往容芷心窝子里捅,非要把这些天压住的气道个酣畅不可。眼见容芷脸窘得通红容嫣心里明白了,和自己推测得一般,容芷喜欢秦晏之。
“您以为当面听不着背后下人就不论了?吃饭睡觉干活,全指着拿您这点事磨牙呢,我才回来几天,这话可没少了听。”杨嬷嬷越说越来劲,容芷臊得脸都能滴出血来了,下巴直往胸口上戳。没她娘那点道行还想挖苦人逞口舌之快,笑话。杨嬷嬷乜着她又道:“别说我们家小姐心里没他了,就算我们小姐心里念着那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好歹夫妻那么些年,情不在义还在,岂轮得到外人品头论足,更轮得到二小姐您指摘。”
自小被宠着哪听过这些话。容芷憋不住了,眼珠通红,眼泪含在眶里直打转却隐忍着不流,指着容嫣大吼道:“什么夫妻,人家岂拿你当妻了,结婚五年连个夫妻之实都没有还好意思谈夫妻情义!”
一股子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杨嬷嬷震惊,她回首看了眼小姐。容嫣面沉似水,直直地盯着容芷。面上再镇定,眼中的惊怒也掩不住了。
“这话你听谁说的。”她凛声问。
容芷哼了一声,没回应。容嫣看了眼正房,闹了这么会儿了万氏连个面都不露定是没在家。霎时间她懂了,问道:“二婶母呢?”
容芷依旧哼声不应。
容嫣深吸了口气,脸色渐渐缓了过来。她平静道:“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不然今儿出了容府大门我便对外讲我之所以和离都是因为你搅和的。容府上下没人不知道你心思的,就不信这话传出去没人信。信不信也无所谓,三人成虎,到时候不但秦家对你避之不及,我倒要看看整个通州谁还敢娶你。孟孝廉家的少爷?做梦吧!”
“你,你不用说这话唬我!”容芷眼神慌乱,颤声道。
容嫣面色不改,依旧淡定。“不信咱便试试。”名声对一个姑娘多重要,经历这么多容嫣可是懂了。
当然自小在这个环境中长大的容芷更懂。她十六了还没说人家,不可能不怕。自知躲不过,嗫嚅道:“母亲,去了秦府……”
第36章 秦府
“我们嫣儿嫁入秦府五年,你们便是这么待她的吗?你们还是人吗!”
万氏掐着腰站在官帽椅前, 手里帕子甩得老高。任人如何劝也不肯坐下, 见小丫鬟端来茶盅, 她狠抿了一口继续道:“见嫣儿没父母撑腰便随意欺负是吧?秦二爷呢, 秦二爷怎不出来,我倒是要问问,当初是谁非要我们容嫣做儿媳,和我们家大伯定下桩亲的。什么永世交好, 狗屁!他对得起我们家大伯吗!”
韩氏端秀的一张脸扭曲, 她世家出身又是诰命夫人, 哪里见过这等泼妇。
她想还口, 可这事若是真的她还真的是一点理不占,她求证地看向儿子秦晏之,待他给个答复。
秦晏之静默,俊逸的面容平淡似水,除了眉心微蹙瞧不出任何情绪。知子莫若母,只怕这事是真的:儿子和儿媳成婚五年, 竟为行夫妻之礼——
韩氏虽不喜容嫣, 可这个结果却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老爷不在, 容二夫人有话便与我说吧。”韩氏不耐烦地应了句。
二爷秦敬修提任浙江巡抚, 公务在身故而没回。这些万氏都听说了, 可她就是要喊,她得把气势做足了给他们瞧瞧。做了五年的亲家,从来都是容家这帮“蝼蚁”低声下气地仰其鼻息, 今儿好不容易得了理,还不得把腰杆子挺直了。
“……当初娶我家嫣儿是惊天动地,娶回来便如此对待?还诗礼人家,诗礼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一次被这么指着鼻子骂,韩氏气的浑身发抖。容家也算52书库怎就娶了这么个泼妇。这会儿再有涵养也抵不住了,她捏着茶钟冷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夫妻的事只怨我儿吗?谁知道是不是容嫣的问题!”
“呵!您还真会说啊?您儿子就在这,咱问问到底因为什么!”万氏指着秦晏之,然秦晏依旧没个回应。
他不吱声,万氏恼了,哼声点着头道:“行,你们真行啊,非得让我把嫣儿叫来跟你们对峙才肯认是吧。一个个心可真够狠的,如此折磨嫣儿,背着不生养的名声不说,还找了个外室把她逼走!你们是无所谓,把我们嫣儿这辈子都给毁了!你知道她现在过得什么日子吗!”
这话一出,秦晏之终于有反应了,他下意识握紧双拳,抬头镇定地看着万氏,道了句:“二夫人,您有话便直说吧。”
还是秦晏之了解她脾气。可也是,毕竟跟着容嫣叫了她五年的二婶母。
等的就是这句话,万氏神情陡变,抿了口茶长叹,一副殷切的模样语重心长道:“我能有什么想法,还不是盼着你们好,盼着我们家嫣儿有个好归宿。我就不明白了,您若是不中意我们家嫣儿大可退婚,或者早些时候与她和离,何必耽误这么久。我们家嫣儿到底哪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她?”
话又扯了回来,秦晏之再次沉默。万氏知道自己是问不出原因了,若非昨个莲嬷嬷来,她留个心眼让玉芙偷听了容嫣和杨嬷嬷的对话,她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算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就是想问问以后。秦少爷您到底如何想的,可还能与我们容嫣过下去……”
“哼!”韩氏不屑哼声。敢情今儿耀武扬威地是为了这个,想把人再推回来?这和离的女人便是泼出去的水,真是异想天开!
“现在说这话,怕是晚了吧。”韩氏漠然道。
万氏斜了她一眼,提高了嗓音。“昨个莲嬷嬷又来了,郡君到底还是舍不得我们嫣儿。”她一字一顿,“郡君”二字咬得极重。见韩氏气得脸色忽黯,她鼻孔里哼声,又对秦晏之道:“嫣儿与郡君再亲,这也是你们夫妻二人的事,还得你开口才好,你也知道我们嫣儿多在乎你的话……”
万氏盯紧了秦晏之,生怕漏下他脸的蛛丝马迹。然秦晏之唯是一声深叹。他不言语,韩氏稍安,想到和离时儿子的犹豫不决,她真怕他一个任性应下了。
且不说生养这事,韩氏从一开始就没看上这个儿媳。本打算把自己侄女嫁进来,怎知半路杀出个容伯瑀,他与秦敬修同年进士一同观政都察院,后来兜兜转转又在浙江相遇,一个是浙江布政使,一个是浙江巡按,两人志同道合感情极好,由此便定下了儿女亲家。论家世才干,儿子什么女孩娶不到,偏娶了这么个门户低的。低便低吧,还摊上这么一家子,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再赶上容嫣始终不怀,韩氏看她是越看越糟心。
眼下这事虽明了了,不是她不能生,是没机会生。可即便如此,瞧着面前这位“二婶母”,韩氏巴不得永远不要和容家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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