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苏锦,脸上仍是那副淡然的神情。她看了一眼郢妃道:“合该是我的不是,来了这么久竟忘记要给父皇请安。”说着便拜了拜,随着宫人去了。
一行人渐渐走远,郢妃后知后觉地想,这孩子和恪儿的脾性既看着像一处,又看着一处也不像,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她心里清楚一点,皇帝素来不喜欢淡漠到骨子里的人,好在这孩子说话做事是个有分寸的,大抵不会招来太多嫌恶。
苏锦随着宫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上庸殿。皇帝的脸色看着稍显疲态,他裹着加厚的绒毯靠在榻上翻阅着公文,时不时的咳嗽声听起来似乎身子也大不如前。苏子乔站在一旁亲自侍弄着茶水,主仆二人在空旷的殿内看着更像一幅静态的工笔画。
“来了!”皇帝听见宫人的呈报,侧过身子看了一眼苏锦道,“赐座。”
苏子乔赶忙上前递上茶水,抽回手的那一瞬他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几乎要惊叫出声。
感觉到苏子乔的失态,苏锦关切道:“苏公公怎么了?”
闻言,皇帝的御笔顿了顿,他停下来看着苏子乔。
苏子乔连忙回道:“这茶水有些烫,娘娘小心些饮用。”
皇帝才又继续批起了折子,看似无意道:“你呀!劝了多少回,身子不行就不要硬撑着,朕给你寻个好去处,总比在这里熬着强百倍!偏偏不听!”
苏子乔笑着回道:“那些个小年轻一时半会儿难上手,奴才担心皇上用着不称手,这才多逗留了一些时日。趁着奴才身子可还行,想着多多服侍皇上,以后老了便没有机会了。”这一番主仆情深,徒添难言的感伤,苏锦一向不怎么会安慰人,便也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皇帝终于批完了公文。苏子乔伺候着他下了榻,披了一件厚披风。他转身对着苏锦道:“批了这么久的折子,屋里实在闷得慌,你陪朕出去转一转罢。”
苏锦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默默跟着去了。
走了一会儿,皇帝才开口道:“元夏既已派了你来和亲,此番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哥哥却急着反悔起兵,此事你怎么看?”
苏锦明白皇帝要借元夏的出尔反尔刺探她的态度。她想起郢妃在梅园的那番话,便回道:“家国大事,岂是我一介女流之辈能够妄议的。”
“女流之辈?”皇帝大笑一声道,“朕看你虽是女儿身,却是长着一副男儿心啊!朕扪心自问,这么多年对你元夏帮扶的不算少,至少每年河套洪灾时扶余的物资可是一件没少地运往你们元夏。如今夏舒詹竟然趁着扶余年节将至上下松懈之际,大举来犯,朕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你们是亲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扶余应该没人比你更加了解你哥哥的心思了。朕叫你来,便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听说你们元夏民俗开放,女子骑马射箭也不在话下,想来对于政治应该也有独到的见解。”
苏锦渐觉身子冰冷,不知是寒气所致还是由于这步步紧逼的责问。她没去过元夏,没见过夏舒詹,自然也无法回答这这样的问题。很明显,皇帝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年节将至,本应是个其乐融融的日子,却因为元夏的侵犯而举国惶惶。民心,向来是想要有所作为的统治者的心结和底线。任谁动了这根底线,居高位的那个人都会怒不可遏,必将使劲一切手段将之置于死地。是啊,能够让一向忌惮巫蛊之术的皇帝放下忌讳,释放南宫恪去西北领兵,看来此事他必定是抱了决绝的态度。夏舒詹若是兵败,下场必定是惨烈的。可若是南宫恪兵败呢?苏锦一时郁结。这个男人还真是命途多舛。
“娘娘~”苏公公看苏锦正出神,连忙提醒道,“陛下等您回话呢!”
苏锦恍了一恍,抽回思绪道:“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离开元夏的那一刻起,我便和元夏再无瓜葛。元夏起兵和儿臣绝无半点干系,如今我生是扶余的人,死是扶余的鬼。现下夫君冒着生死之危去边关领军,父皇若是不相信儿臣,儿臣即刻一死以证清白!”说着便跪伏在地。寒冬腊月,那冰冷的地面传来沁骨的寒冷。苏锦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刺骨之寒凉令她难以支撑,双肩微微抖动,从旁人看去,仿佛隐隐恫哭之态。
皇帝看着她的样子,始终没再说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苏公公连忙上前扶起苏锦道:“娘娘快起来吧,别被寒气伤了身子。”苏锦站起来看着苏公公道:“父皇还在生气么?”
“不碍事的。”苏公公安慰她道,“皇上过一会儿就消气了。娘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苏锦点头道了谢便准备回去了。
看着苏锦就要走,苏公公欲言又止道:“娘娘请留步!”
苏锦不解地回头道:“公公还有何事?”
苏公公上前看了一眼苏锦的手腕道:“奴才适才发现娘娘手腕处似有一月形记号?”
苏锦抬手看了一眼左手手腕处的月形胎记,道:“这个胎记自我出生就有了。怎么了?”
苏子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竭力忍着情绪,笑着道:“听说这个胎记向来传女不传男,奴才只是听人说起过,但从未见过,如今可算是开了眼了。”
苏锦有些吃惊道:“哦?竟还有这样的说法?仔细想来,我母亲的手腕上确实也有这样的一枚胎记!真是有趣!”
“苏公公对这胎记感兴趣么?”苏锦有些纳闷,难道只是为了证实一个毫无根据的留言才特意询问她的胎记?皇宫里的人都这么奇怪么?
苏子乔自觉失礼,便躬身道歉,连忙退下了。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苏锦越发觉得难以捉摸。那雪下得越发急了,苏锦也不再多逗留,索性径自回宫去了。
☆、怀孕
第三十三章
当晚,月璃便住进了英华殿。苏锦喜她欢快的性子,乐得有人作伴。
“三嫂,你说三哥去西北能不能打胜仗啊!”月璃躲在被窝里听苏锦讲着书,刚听到冠军侯霍去病追击匈奴封狼居胥山。
苏锦停了下来,他已离开第七日了,前朝对于战场的消息丝毫没有放进后宫,她也只能在提起这个人地时候,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掀起一片波澜。
“我也不知道。”良久,她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既像回应月璃的疑惑,又像回答自己心中矛盾的心情。是啊,这个人和自己有着不世之仇,隔着那样的血海深仇,她有什么替他担心的呢?该是巴不得他一死以泄她心头之愤!
正出神间,月璃轻轻叹息道:“三哥可是我们扶余的战神呢!七哥吃了败仗地时候,父皇发了好一通脾气!这几日父皇精神倒是很好,相必三哥去了稳住局势了吧!你说呢,三嫂?”苏锦愣了一下。他这么快就打赢大夏了么?大夏的铁蹄不是号称“沙漠之狼”,所到之处无人能克么?怎么这么快就败下阵来?不行,他若果真迅速解决了西北战事,她在宫里也待不长久了,需得赶在他回来之前找到《云泽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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