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歌的脸色有些发白。
静立在原地任由众人扶着,沈长歌紧闭上眼,静缓了少顷,他睁眼,先是对临霜摇摇头,而后推开众人,走到李氏面前。
“二婶,临霜是我的奴婢,奴婢若有错,那么主人必然也脱不开干联,所以这杖过我来带受也并无不可。二婶既然说,三十杖足以将那藤杖打弯,那如今这藤杖已断,是否能证明足以抵过了那三十杖?而此事,是否也可了了?”
李氏脸色僵硬着。
她凝着眼,视线在堂下的几人身上来来回回转了个遍,眉宇紧拧,面庞掠过一抹凌厉,“长歌,你竟然为了一个奴婢,甘愿这般纡降身份,是非不分!你真是大逆!”
“长歌并非纡降身份,是非不分。”沈长歌平静道:“就是因为长歌知晓何为是非,故才信任临霜并非是同这等奸诈宵小之人。紫珠失窃一事,长歌自会还二婶与吟娇一个公道,至于这刑杖,长歌既已代受,那么还望二婶勿要执着,恕过临霜,也信任长歌这一次。”
“你……”李氏十指紧握,心中怒极,表面却说不出话来。
他甘愿以自身替那丫头受刑,此事若在公府中传出,无论对谁,都不会是一件利事。她若执意坚持,那么以他的性格,恐怕终将是会将此事闹得大,届时若拖到长公主与老夫人她们归回,事态怕是会不好收场。
默默注视着她,沈长歌微微颔首,话语虽平却语意坚定,淡淡道:“还望二婶考量。”
·
搀着沈长歌与临霜两人,众人一路回到紫竹苑,匆匆步入内苑的月门。
方才走进内苑,还未来得及翠云阿圆等人围着临霜回房,沈长歌猝然推开安小开,伸出手扣住了临霜的臂腕,拉着她便大步流星走进正屋。
众人一怔,纷纷跟进去,翠云连忙嘱咐,“知书入画,你们对紫竹苑比较熟,快去准备些温水、棉布等。小开,你知不知道少爷平时将伤药放在哪里?快去拿一些来!”
“都出去。”屋中的沈长歌却突然说了一句,语气沉沉的,听不出情绪。
众人一愣,瞬时定住了动作,不解。
“都出去!”他旋即又说了一句,加重了语气,透着一丝凉意,“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怔了怔,翠云最先反应过神来,推搡着众人走出去了,又知机地阖好了门。
屋中仅留下了临霜与沈长歌两人。
顿了顿,临霜连忙上前,望了望了沈长歌胸前那一道深长的绯血,“少爷,你这伤要赶紧处理,伤药在哪里?奴婢——”
她话还没完全说完,双手却猝然被他给扣住。紧握着她的手腕,沈长歌忽地走前两步,逼着她向后倒退,接着背后直接抵靠在了一面墙上,双手同样被他在墙上按住。
临霜一惊!
微低着头,沈长歌定定盯着她。
两人的离得极近,几乎仅有一寸便可贴在一起,他的面庞和唇色都有些苍白,唇瓣紧抿着,亮灼的眸却似乎蕴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气意,几乎被火气点燃。临霜微愣怔地抬头看他,感觉到他扣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又微微松懈。深深沉了一口气,忽地将她的手放开来。
动了动微酸的手腕,临霜有些愣愕。
“我曾和你说过什么?!”下一秒,沈长歌沉怒着开了口。
“我说过,任何时候,你做任何事,先保证自己全身而退。为什么从始至终,你没有告诉过他们那紫珠是我送给你的!”
他的话语气愤而冷厉,是她一直以来从未见过的模样,不禁一怔,心中不由自主有些发惴,“少爷,你的伤……”
“你先别管我!”冷冷截断了她的话,沈长歌紧盯着她的眼,“回答我的话!为什么?”
她一顿,肩膀不由抖了一抖,却没说出话来。
沈长歌沉沉舒了口气,“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今天没有及时赶过来,你会发生什么?!依照府规,你这过错会重杖三十,再变卖至奴市为奴隶!莫说你运气如何,就是那三十重杖,怕是你这半条命就没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临霜心中一跳,努力抬着头,却不敢看他此刻盛怒的眼,“我……我说了的,是他们不信……”
“你说谎!”沈长歌冷冷道:“你若是说了,那么在我向他们证明的时候,他们就不会是那般反应!你根本就不曾说过!”
临霜喉头一滞,没能再说出话来。
“你告诉我,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这一次,也没有什么人需要你去围护。还是你觉得,这公府,这紫竹苑对你而言,都是可有可无?我曾经说过,如若你还有下一次,就把你逐出紫竹苑去!是不是即便你真的被逐出府,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不是的!”临霜一惊,遽然扬起睫,心中瞬间慌乱了,“不是的,我、我……”
她支吾地吐出了几句,话还没说出来,眼眶却已经开始红了。
……
正屋门外,几个人僵僵地立在屋外,听着屋内的响动。
室中的声音实在太响,即便站在几步之外,仍可听得一清二楚。那一阵阵凌厉愤怒的质问频频传来,直听得几人心惊肉跳。阿圆缩着脖子,忍不住嚅嚅问:“这……这好不容易已经没事了,怎么又喊起来了?难道……三少爷相信了是临霜偷了紫珠?要撵临霜出苑?”
她一句话刚脱口,知书入画一下惊了,秋杏小开也大为不可思议,面面相觑,“啊?那可怎么办……”
几个人里唯有翠云是唯一镇定的,道:“好了,你们都胡思乱想什么?三少爷若要将临霜撵出府,还这么赶回来救她做什么?你们都别停在这儿了,快去照我刚才说的去做,别忘了三少爷身上还有伤呢!”
几人一听,立刻应下来,纷纷快速跑去做事了。
……
室内的气氛一片空滞。
僵凝了好一会儿,临霜沿着墙壁,缓缓在他面前跪下了,低低道:“少爷,我错了……”
她说着,声音有些闷闷的鼻音,一滴眼泪怔怔落下来。
望见她这般,沈长歌微微一怔,心中的火气瞬时消了大半,沉声道:“你起来。”
她却一动不动。他无奈,干脆伸出手,将她直接从地上拉起,“起来。”
便在她起身的时候,手臂不由自主扶了一下背脊,身子也略微斜了一斜。沈长歌发现了,目光在她侧脊的地方扫了眼,声音低下来,“还疼吗?”
临霜轻怔,很快摇摇头。
“对不起。”沈长歌忽然说:“是我语气太重了。”
临霜怔了怔,“没……”
“我不是怪你。”他道:“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我只是……”话语停了一停,他终是缄默,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有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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