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听着似乎有些失望。
“至于为什么会帮你……”将她的所有神情全部收入眼底,沈长歌适时又开了口。
她眼神一晃,眼睛一下又亮起来。
只见他似乎微翘了下唇角,神情平静,“我见过你的诗字,知道你读过书,觉得若只是做一个藏书阁的小丫头,的确有些浪费了。”
他话说得很平淡,临霜闻言心情却莫名有些轻快,目光灼亮,“那,少爷既然已决定选择奴婢,又为何……”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决定选择你,当时却又拒绝你?”
临霜立即点点头。
看着她,沈长歌淡哂,“你当时丢了埙,我虽然帮了你,但对别人来说,确实不公平,所以我拒绝了你。但我后来也答应过你,只要你是凭靠自己的努力胜出的,我便允你入苑,所以,这也是你应得的。”
临霜却更加不解了,“可是……少爷您请来了红玉姑姑,还是帮了奴婢呀。”
“……”沈长歌不说话了,目光一垂没再看她,轻咳似乎掩去了一丝尴尬,“这次的丫头里只有你与锦心最优,锦心为人造作,自然没资格做我的侍读,我只能选你。”
“哦……”临霜讷讷低头。
沈长歌趁机错开话题,“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初来,这一周先不必伴我进学,先在苑内适应适应。明日我会让长昱的侍读过来伴你,你与她多聊一聊,也趁机了解一下侍读的职责。”
“是。”临霜规矩应答,躬身拂了一礼,慢慢便要退出去。
“等等。”
沈长歌却又在这时突然唤了一声。
临霜脚步又一停,“少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沈长歌却没有回话,视线在她身上掠了一掠,青衣素裙,袖结微花,看着虽也清丽婉约,却隐约总似有些不对,不由皱了皱眉宇,“你这衣裳……”
临霜顺着他的目光低头,轻扯了扯裙摆,“回少爷,这是奴婢先前二等婢的公衫,是翠云姑姑……替奴婢改的。”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望着,似乎在思索什么。
临霜心下有些没底。
以往婢女晋升,虽也有将公衫私留者,却从未见人将公衫擅改。翠云的针线活一向优异,而今虽然已将这衣裳改得七七八八,可乍瞧却仍能看得出原先的痕迹。迎着他审视般的视线,她迟疑片刻,终是鼓起勇气问出声,“三少爷,这衣裳……可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收回目光,“你先下去吧。”
“是。”压下了一口气,临霜低低应了一声,慢慢退出房门。
第44章 起居
沈长歌的寝卧后确实有一个空屋, 虽与他的主卧相及小了许多,却装修典雅,布置考究。这个房间内外两进, 西临沈长歌的卧室, 东处则是一片人造的紫竹林,清幽怡情。
或许是沈长歌早有准备, 临霜走进去时,房内早已收整得干干净净。一案一物、一花一烛都已备得完好。床榻上褥垫都是崭新的, 还散着隐约的皂角清香。除却最普通的起居用物, 屋中角窗下还有一处小桌, 桌上笔墨纸砚齐全,几本书文摞累,静躺在桌案的角落。
临霜不禁怔愕, 她自知自己身为一个奴婢,即便如今已成为了家主身边的大婢女,却也没有资格住在这样条件的居所。她大抵看了一圈,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宿在此处, 正要去主卧去找沈长歌时,碰巧遇安小开将她的行李细软搬来。
听明了她的顾虑,安小开道:“临霜, 你就住在这吧!我刚刚也问了少爷了,他说这是老夫人的要求,让你住在内苑,你若是不住, 岂不是违背了老夫人的意思?”
放下了她的行李,他挠了挠头,又苦恼道:“少爷也真是的,老夫人下了命令,他知道了也不告诉我,害得我们在前苑白忙活了那一趟……”
“老夫人?”听他这样说,临霜更是惊讶了。
安小开点头笑道:“是啊!而且临霜,你搬来内苑多好呀!内苑这么大,以往都只有我和少爷两个,现在你也过来了,还能热闹一点!你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去找我就行!我就住在北边那个耳房,我们很近的!”
临霜笑了。接过了安小开递来的包袱行李。既是老夫人的用意,她自然再没了推辞的理由,便向安小开笑应下来。
未过多久,安小开离去了。夕晖渐垂,屋内的光愈来愈昏暗,在整个屋内压上一片深沉阴影。趁着最后的晖光,临霜将行李收整好,燃起了几盏微烛,就着烛光坐到案前,去翻那些书卷。
《大学》、《中庸》、《礼记》……就在翻到《诗经》的那一册时,临霜的手却忽地顿住。
这一些书卷似是方从书肆中买来不久,封页崭新,甚至还带着些微墨水的味道。唯有《诗经》这一册是陈旧的。书的纸页已经开始泛黄,便连边角都已被磨得飞了毛边。书中的其中一页被压了一角,她一翻,恰时几行字跃进眼帘——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临霜呼吸轻滞。
这是她被强行辍学之时,所念的最后一句诗文。
便是在那之后,她便再没能继续读书了。
一阵穿堂风过,身边的窗棂“吱呀”一声,被吹开了一丝缝隙。临霜一怔,起身想要将窗关阖,便在伸手关窗时,临霜的目光向远一瞥,见到斜对的沈长歌的主卧,窗扉半掩,烛光微凉,投影出了一道清隽淡渺的影子,影影绰绰的。
临霜心一跳。
她静静眺望,看他静坐在屋内,一直倚卷书写,似乎正在疾笔书写着什么。默默看了半天,抵着窗沿的手指紧了紧,慢慢将窗关上来。
目光重回到那本《诗经》上,临霜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发烫。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手轻抚着衣襟,临霜长长舒缓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在这一刻,心情突然温畅极了。
——爹,娘。
无论曾经有多么悲苦,女儿今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对吗?
·
第二日,临霜直到辰时方才起床。
昨日折腾了一日,晚上睡在柔软的褥榻上,临霜很快便困意浮裹。这一天早晨无人叫她,等她自然转醒,看着天色才知自己起迟。待到她匆忙将自己收拾好了走出房门,才知沈长歌早已出门进学,只嘱咐了知书入画为她留了早膳,不用去唤醒她。
虽有沈长歌的吩咐,但入苑初日便起迟,临霜仍旧觉得心中愧疚。锦心逮到了机会,不等她用过早饭,便先将她唤去好一顿诲训。等到她再回去餐房,那从早晨便已留下的早膳早已凉得透彻。
知书入画为她不平,临霜却觉没什么,胡乱吃了几口便回去了内苑。
过了午时,紫竹苑到来了一位叫彩月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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