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她瘦了很多,原本就不胖的人现在几乎可以说是皮包骨了,苍白的手腕细瘦得伶仃腕关节的骨头鲜明地突起,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颜色越发分明。
此时惊惧地看着他的女孩,就像一株就快要被风干了的花,仿佛碰一下都要随风散了。
沈度心下不免酸涩,张了张口,“我...没事...的。”虽然本意是想安慰她,但是刚才才跑完一千五,晕倒期间又不可能喝水,喉咙干哑得厉害,说出来反而让甘霖的脸色更白了些。
她几乎是手抖着拿着纸杯装了一本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他的嘴边。
沈度无奈,只能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
“别怕,我没事的,只是累了而已。”
甘霖却像被打开某个开关一样,倏地抱住沈度大哭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重生换了个性别还是因为重生这十几年来太过于安稳,她的性格软弱了很多了。
以前一开始就是一无所有的,所以什么都不害怕,可是逐渐拥有了这么多东西之后,再逐一被夺取,那是再残酷不过的事情了。
外婆去世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但直到今天沈度倒下的那一刻她才明白。
她还有沈度,如果沈度也失去了,那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好害怕。
那种仿佛沉溺在深海里的感觉,幽深的黑蓝色压迫在视觉神经上,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声在静谧的海水中流淌,用尽全力想要发出求救的声音,但是伸手之后才发现自己离海面太远,什么也无法碰触到。
甘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明明是站在人群之中,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隔离感,就像自己在玩什么游戏一样,来来去去的都是NPC,只有自己一个玩家,视野所到之处全是人,却只有自己是真实的。
荒诞的感觉甚至让人忍不住迷惑,自己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沈度默默回抱着她,感受到肩膀处渐渐一片湿润,心里又酸又麻,“没事的,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相信我。”
运动会之后,沈度和甘霖之间的感情可以说是一日千里,上次的成绩分析会和家长会就在运动会之后举行了,前十名上台领奖的,就只有沈度和甘霖身后是空荡荡的一堵墙。
优秀家长发言也轮到了第二名的家长身上。
因为一些原因,甘霖直接让沈度搬进了她家住。
还是高中生,两个人却提前进入了同居生活...确切来说,其实应该算是婚后许久的老夫老妻生活。
因为每天一起上下学,买菜做饭做作业看电视然后各自回房休息,周末就一起在阳台晒个太阳。
甘霖本以为,以后会这样子一路平稳下去的。
本以来会这样的。
阳历跨年那天,沈度和甘霖跑出去广场那边,随着零点的钟声炸响的,是绚烂的烟火。
沈度在第一簇烟火炸开的时候,扭头冲甘霖大喊。
“甘霖!新年快乐!”
他脸上是光怪陆离的光影,眼睛里全是细软的笑意,明明是在夜色中,却宛如阳光闪闪发亮。
“沈度,新年快乐。”
她轻声应道,在她的视线里,在她所有的感知中,年轻俊美的少年笑意加深,微微附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温暖的、柔软的。
犹如蜻蜓点水。
于是乎,满腔的爱意翻涌而上,如潮水般来势汹汹,不可抵挡。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与你相似却又与你截然相反,连爱的界限都模糊,却不可抑制地心动。
像是夏日惊雷、天光乍破。
变折来得太快。
跨年的第二日,也就是元旦那天。
甘霖刚打开大门,准备出去买菜,就看到黑色肃穆的宾利加长款停住自家门前。
后座的车窗摇下,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甘霖紧攥着的钥匙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莫苑。
那是恍如隔世...不,就是隔世惊觉的人。
和她在他记忆最深处的容貌一般无二,还是那样介乎冷淡和温暖之间的惊世美貌,即使这样普普通通睨过来的一眼里,也是露红烟紫的令人惊艳之色。
“...甘霖,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说一声吗?”
分外陌生的男性声音响起。
甘霖艰难地从疑似莫苑的人身上移开,落在前面站在副驾驶门外的男人身上。
同样陌生的一张脸。
虽然脸上已经看得出全是岁月斑驳的痕迹了,但还是不能否认那是相当清隽的容貌,像是青竹,刚直挺拔。
甘霖沉默地看着他,以眼神示意自己完全不认识他。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嘴唇蠕动,半晌抿了抿唇,“我是你爸,我来接你回家了。”
甘霖这才从记忆中扒拉出来一点印象。
那个形销骨立,憔悴得像是个骨架子的...她名义上的父亲。
也是那个算是变相流放了她十年的人。
叫什么来着?
甘...实...对了,是甘实书。
不过甘霖没有心情和他叙旧或者是弥补什么亲情,她现在全副心思都落在后座那个疑似莫苑的女人身上。
如果按照时间线,莫苑这时候已经去世了。
就算还没去世,也已经容貌大变了,那时候她已憔悴得像是快枯萎的花,怎么可能还是这副仿佛不谙世事的美丽容貌。
“这位是?”
她直直地盯着莫苑。
“不得无礼,这是我们世交沈家的夫人,也是你未婚夫的母亲。”甘史书语气严肃。
甘霖沉默了一下,脑内思绪千回百转,所有的事情隐隐指向一个人。
“我未婚夫?沈度吗?”
“对,阿度他不是半年前就过来了吗?你们还没接触过吗?”
莫苑终于开口了,带着温软的笑意,桃花眼里是细碎的温柔。
——和沈度如出一辙。
“冒昧地问夫人一句,夫人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甘霖似是随口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二十三岁那年。”莫苑笑意盈盈。
甘霖却倏地沉默了。她不是无缘无故问的这句话。
问的结婚...若是和他前世那样,自然不存在什么结婚,她就是想知道这一世是不是有什么不同,比如是否是正经的婚姻关系。
而现在,答案明确了。
世交,夫人,未婚夫。
从这几个词,其实就能猜出来是真的缔结婚姻了。
不然没有正经名分的女人怎么可能被甘史书这种地位的人称为夫人,她又怎么可能有一个私生子出身的未婚夫。
所有事情在甘霖脑海中过了一遍。
以往忽略的一些事情,觉得奇怪的细节,全都一股脑涌了上来。
这是个平行时空无疑,但是和她以为的却不太一样,甚至可以说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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