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宓趴在车窗边,四处张望着。
啧,这也叫寺庙?连门都没有(那啥,为了方便马车出入,王家部曲已经将仅剩的那扇门暴力拆除了,如今那门已经被劈成柴火,被堆成火堆放在大殿里燃烧。)。
四辆马车进了院子,唐元贞的这辆停靠在最里面,直接跟寺庙大殿的廊坊挨着,下马车的时候不会被雨淋到。
王怀瑾站在门边,先扶着唐元贞下来,接着又把孩子们一个个的抱了下来。
后面几辆马车的婆子、丫鬟也都下来了,根本不用唐元贞吩咐,她们有的直接去大殿里收拾,有的从马车里取下竹席、垫子、食材、锅碗瓢盆。
十几个人在雨幕中忙碌着。
王怀瑾和唐元贞则带着几个孩子进了大殿,大殿里,正中的地方燃起了火堆,火堆上支着一口大锅,锅里的水是从驿馆带来的井水。这会儿刚刚冒出热气。
几个小丫鬟正仔细的看着,手边还放着几个纸包,包着姜片、红糖等物什。
大殿被王家的仆役分作三部分,最靠里的地方已经铺上了干净的竹席,竹席上铺了毡布,毡布上铺了一层干净的褥子,褥子上则又放了几个厚厚的垫子。
唐元贞将阿宝放到其中一个垫子上,王令仪兄妹三个则自己寻了个垫子坐下。
因为他们一直没有下马车,身上并没有淋湿,脚上又穿着木屐,除了袜子略略沾了些水滴外,几个孩子十分干爽。
大殿中间部分就是火堆,两侧也铺了竹席、毡布,但没有褥子、垫子,这里是丫鬟婆子暂时休息的地方。
大殿的最外层则是部曲和小厮们,尤其是部曲,他们身上早就淋透了。
“先把铠甲卸了,好好的烤烤火,然后每人再喝两碗姜汤,切莫着了凉。”
王怀瑾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来到部曲跟前,跟领队吩咐道。
“是,郎君!”
领队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脸庞消瘦,右眉眉骨上还有一道寸许的伤疤。浑身散发着强悍的气势,显是个上过阵仗、杀过人的主儿。
他领了命,转身就吩咐下去。
王家部曲训练有素,领队一声名下,属下们纷纷行动起来。
哐啷、乒乓~~
重重的铠甲被解了下来,他们又从中间的火堆上引了火,在最外围燃起了几个小火堆。
至于木柴嘛,呃,寺庙残存的门、窗乃至后面厢房里的桌子、椅子全都遭了殃。
一刻钟后,大锅里的水滚开了,小丫鬟赶忙将姜片、红糖丢进去。
厨娘则拿着大勺搅动着,一旁堆着一摞的海碗。
不多会儿,姜糖水煮好了,厨娘挥舞着大勺将一个个的大海碗盛满。
几个小丫鬟端着海碗,还给王怀瑾、唐元贞送了过去。
唐元贞接过海碗,给每个孩子灌了几口。
王怀瑾却没喝,端着海碗走到部曲那边,蹲在领队身边,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吸溜吸溜的喝着。
部曲们原本觉得王怀瑾是高高在上的郎君,是贵人,但怎么都没想到,自家郎君居然愿意跟他们这些兵痞子混在一起。
还、还摆出这么不雅的姿势。
不过平心而论,就算是蹲着,他们家郎君也是非常优雅的蹲,他们这些大老粗根本无法相比。
领队端着海碗,热气升腾,遮住了他脸上变化莫测的神情。
被按着喝了两口姜糖水,唐宓肚子开始叫起来。
也是,中午就没怎么正经吃饭,下午又睡了一下午,肠胃早就空了。
“饿了?”唐元贞太了解女儿了,一看她瘪嘴的小模样就知道她饿了。
唐宓点了点头,看了看大殿里的仆役们有序的忙碌着,方放心的点餐,“想吃汤饼(即面条)。”
“嗯,汤饼好,早晚天气寒,喝点儿热汤也能驱驱寒。”唐元贞叫过阿何,吩咐下去,“做些汤饼来。另外再去问问郎君,看看他想吃些什么。”
幸好她们出行的时候准备充足,今天又是旅行的第一天,食材、调料什么的都不缺。
再说了,她有空间神器,更不可能缺了吃得。
阿何答应一声,赶忙下去传话。
片刻后,她又折了回来,低声回禀道:“娘子,郎君说再煮些羊肉给部曲们吃。”
唐元贞点头,让她去马车里取羊肉和相配的配菜。
两刻钟后,唐宓吃上了美味的菌菇汤饼,还有香嫩的羊肉馅饼。
而王怀瑾则跟部曲们一起捧着大海碗,呼噜呼噜的吃着羊肉萝卜汤,手里还拿着个胡饼。
荒寂的山野小庙里飘出了阵阵肉香,以及部曲们欢快的聊天声。
惹得趴在外面草丛里的一群人直吞口水,“贼娘的,都是王家部曲,凭甚他们在里面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却要在外面就着雨水啃干粮?”
“且等等,待会儿办完了差事,咱们也能喝汤吃肉!”领头的粗壮汉子咽了口吐沫,强忍着肚子里的馋虫,咬牙说道。
“头儿,待会儿咱们正要动手?”
粗壮汉子身边的小喽啰有些犹豫的说道,“那可是世子爷啊。”他们名正言顺的小主人哩。
这年头,部曲就是主家的私有财产,主家就是造反,部曲都不能告发,一旦告发了,主人肯定要落罪,而告发的部曲更没有活路。
所以,部曲对于主家的忠诚度非常高。
在他们看来,刺杀自家的小主人,比造反还要严重。
粗壮汉子抹去脸上的雨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小庙,也不知道是回答小喽啰的问题,还是在劝说自己,“你也说了,那是世子爷,并不是安国公。咱们的主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王鼐。
而继承人,到底还差了一层。
“可、可我听说,将军他——”早就变成废人了,好几个心腹早就归顺了夫人和世子。
将军大势已去,他们有必要听将军的话吗?
万一一个弄不好,自己就是个死啊。自己死了也就死了,还有可能连累家人啊。
人都是有私心的,小喽啰再对将军忠诚,也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小家。
粗壮汉子咬着腮帮子,眼睛里满是挣扎。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接这个任务。
可将军对他恩重如山,一家老小的命又在将军手里捏着,他不听话也不行啊。
看了看天色,估算了一下时间,粗壮汉子抬起手,用力往下一劈,“行动!”
大殿里,众人吃完了饭,厨娘领着几个丫鬟将锅碗瓢盆收拾妥当,又烧了几大锅热水,好让郎君娘子们洗漱。
王令仪和王令齐跟着父亲在寺庙里巡视、查看,唐元贞则跟几个管事娘子吩咐着什么,唐宓坐在垫子上跟阿宝玩耍。
王管事带着几个小厮,凑到部曲堆里闲聊。
忽然,外面黑漆漆的天空闪过一道亮光,那亮光在半空炸了开来,宛若一朵烟花。
王管事和部曲领队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闪过一抹坚定。
紧接着,王管事和部曲领队两眼一闭,身子一歪,噗通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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