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李祐堂像往常一样去益康堂给老父请安。
老祖宗拉着李祐堂的手,和蔼的闲话家常。
李祐堂感觉到父亲对他的关爱,心里顿时觉得温暖又熨帖:嘿嘿,阿爹还是最疼爱他啊。
但很快,李祐堂就从天堂跌落地狱。
一刻钟后,李祐堂阴沉着一张脸,缓步走出了益康堂。
百忍堂,上房。
柳氏躺在榻上,榻前一个小丫鬟正轻轻的给她按摩伤腿。
伤筋动骨一百天,柳氏的腿上已经快三个月了,骨头已经长好,只是柳氏上了年纪,不敢轻易挪动。
为了预防肌肉萎缩,每日里都要让小丫鬟给她按摩。
柳氏躺了两三个月,整个人都倦倦的,抬眼见李祐堂进来,忙打点起精神,柔声问道:“郎君,老祖宗可安好?”
李祐堂心情不好,直接将小丫鬟挥退,坐到柳氏榻前,低声道:“阿爹一切都好,只是、只是——”
唉,太为难了。
父亲怎么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柳氏见李祐堂表情不对,赶忙问道:“怎么?出事了?”
李祐堂叹了口气,缓缓将父亲的要求说了出来。
柳氏一听老祖宗在打唐氏藏书的主意,眼中眸光闪烁。
“唐氏藏书是十八娘的私产,咱们怎么好让她‘借’给家学?”
说是“借”,其实还不是索要?
饶是李祐堂上了年纪,不似年轻人那般脸皮儿薄,说出这话,也不禁红了老脸。
“怎么不能?”
柳氏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她不过寒门女,却能嫁入一等世家李氏。凭什么?还不是看在她手上有唐氏传承的份儿上!”
若非如此,就算李寿有婚姻自主权,也不能随便娶个寒门庶族进门啊。
李祐堂一愣,呆呆的看着自家娘子。
柳氏见他这般,心里有些瞧不上:郎君这性子实在太软,难怪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被老父拿捏!
“再者,当初与王氏结亲,还有约定,十八郎和唐氏所出的第三个孩子,不管男女,都要过继给唐家?”
柳氏继续说道。
李祐堂愣愣的点头,确有此事。
“既然唐氏早晚要交到李家人的手上,那么现在提前将唐氏藏书‘借’给家学,也不算失礼啊。”
左右都是李家的东西,拿到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话、听着似乎有道理,可李祐堂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最后,郎君谋求的咱们这一房的利益,十八郎是嫡长孙,只要您成为李家家主,他才能够继承啊。”柳氏卖力的给李祐堂洗脑。
这话、也没错。
李祐堂竟渐渐接受了柳氏的说法,心里也慢慢有了些底气。
站起身,整了整衣裳,李祐堂道:“我这就命人将十八郎唤来。”
既然是共同的利益,十八郎夫妇也该出些力气才是!
柳氏满意了,脸上却露出期盼的表情,“十八郎是个孝顺的孩子,定能理解您的难处。”
李祐堂暗自点头,是啊,只要十八郎明事理、知孝顺,就不会拒绝!
……
李寿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耳朵,“阿翁,您说什么?”
世家李氏,什么时候开始算计起新妇的嫁妆来了?
如此无耻的事,居然还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李祐堂被李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想到柳氏的话,他又重新摆出长辈的模样,沉声道:“十八郎,你又不是无知孩童,这般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明明听到了,非要再问一遍。哼,不肖子孙!
李寿吸了一大口气,再吸气,这才勉强压下胸中的怒火。
他僵硬着一张脸,冷声道:“体统?祖父,李家还有体统吗?唐氏藏书,是我娘子的私产,您却要‘借’走,这、这话若是传出去,世人将如何看我李氏?”
李氏,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李祐堂被说得有些恼羞成怒,没好气的说道:“唐氏本寒门,缘何能嫁入我李氏?”
李寿闭了闭眼睛,忽然觉得有些累,他在意李氏,想要重现祖上的荣光。
可李家上下呢,根本就不在意自家的名声,可劲儿的糟蹋。
他真不知道自己这么辛苦到底值不值!
李寿心底满是无力与挫败……
第418章 心生去意
用力攥紧拳头,李寿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他决定了,他要带猫儿离开李家。
千年前,他的先祖筚路蓝缕,从无到有的开创一代名门。
现在,他李寿亦能重新打造一个“新李氏”。
从头开始,或许艰辛,或许困难,但总好过自己在前头努力,后头却有无数人扯后腿!
这个家,不要也罢,省得猫儿跟着他一起受委屈。
李寿正待严词拒绝,并且借此提出搬离李家,李祐堂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丢下一句:“十八郎,这事与唐氏有关,我知道你不好擅自下决断。这样吧,你且回去跟唐氏好生商量一番。”
李寿:……
没得商量,他也不想商量。
因为他觉得,即便只是跟猫儿说出这件事,也是对她最大的委屈!
李祐堂却不给李寿拒绝的机会,一挥袖子,将李寿打发出去。
李寿原想直接跟祖父说明自己的态度,见祖父这般,他也冷静下来。
这件事,绝无商量的可能。
只是离开李家不是个小事儿,他必须谋划妥当,绝不能落人口实。
想到这里,李寿不再坚持,向李祐堂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开了百忍堂。
望着李寿的背影,李祐堂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奇怪,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竟忽然一阵心悸,让他硬是忍住了严词训诫十八郎。
不过也好,让十八郎回去冷静冷静,待他想通了,也就能体谅自己这个做祖父的难处了。
回到桂院,李寿发现唐宓还没有回来。
也是,她是东庐书院的山长,书院刚开始,一切都需要她来打点。
就算没有她的课,她也要在书院呆着。
李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室内仍然残留着唐宓身上特有的花香。
他和衣躺在了榻上,闭着眼睛,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
室内的丫鬟见李寿神色不对,也不敢上前侍奉,干脆在廊下跪坐着,支棱着耳朵,随时听候差遣。
片刻后,李寿重新坐起来,整个人已经恢复正常。
如何离开李家,又不落人口实,他大致有了计划,还需要再加完善。
一个鲤鱼打挺,李寿从榻上跃下来,拉了拉有些褶皱的衣摆,大步朝外书房走去。
来到外书房,李寿伏案写了些东西,书案旁的地板上散落着一张张墨迹未干的纸。
李寿拿起一张,小心的吹干墨迹,折起来,准备交给暗卫去执行。
结果,他还没开口,便有人轻轻扣了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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