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一切都看清了,看淡了生死爱恨一样。
“什么纸张?”余敞心一紧,问道。
“乖,我和你无法再相见了,你才可以看。”楚征仪用修长的手指为余敞梳了梳头发,眸中一片深沉。
她的预感是正确的,有地方藩镇势力看准了余敞无子又瘫痪,想叛乱这新建不到十年的王朝。
楚征仪知道自己政事处理得就够呛,军事才能目前更是丝毫不通,也来不及去学,于是她为余敞穿上了可以出门的龙袍。
“你就这样放我出来了?”余敞难以置信道。
“难不成你还要回去吗?”楚征仪笑道,“现在大难临头,我也不怕你暂时有精力对付我,你更加承受不起对付我和处理我现在手上的人造成的波动。你肯定会先专心处理那些叛乱,不是吗?”
她一副尽在掌握、毫无畏惧的样子,余敞看了牙痒痒,但无法驳倒她,因为她说得很对,如果处理她,完全是在造成更大的麻烦。
在余敞焦急地处理这叛乱时,身体恢复成刚瘫痪还忙于政事以致承受不了的那段时期的样子,总是酸痛与困倦,心烦意乱,暴躁难忍。
“慢慢来。”昭玉公主总是老神自在地缓慢地低声安慰他,给他按摩,给他顺气。
余敞不知为何,居然真的能在她的安慰下平静下来,可能在他的眼里,昭玉公主已经成为不再脆弱、反而很强韧的代表了。
好不容易终于大胜了一场,可以开始将藩镇势力压制的势头了,余敞在朝堂上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不得了。
现在的朝堂格局和以前不一样,原本龙椅的位置放了一张小床,还有很多用棉花充填的布枕头,余敞背靠着布枕头坐在床上,昭玉公主坐在他身侧扶持着他,小床外垂挂着只能看清人形的纱幕。
余敞在得以出门后,真正做到了和昭玉公主形影不离。
其实晚上也变得亲密了,昭玉公主分析了形势知道余敞暂时无法杀她,晚上不再打地铺,而是和余敞一起睡了。
早扶持晚拥眠,余敞经常恍惚地以为回到了昭玉公主还是他能放心喜欢的那个时期。
现在离压制外边的叛乱不远了,内在的叛乱也可以差不多考虑了。
下朝后,余敞感受着昭玉公主扶他的小心动作,看着昭玉公主一样高兴的笑脸,心中沉沉地想。
第29章 第二罪
但尽管是如此说,还是有点难操作,毕竟虽然说着按照目前形势,昭玉公主说不怕余敞杀她,可昭玉公主一天中没有一刻不在他身边。
能够理智分析,大胆让他去处理麻烦事,但实际中又处处防备着他,简直是天生的政客。从这一方面做法看,她的父兄都没她的手段强。
可惜是个女的。从一出生就证明与仕途无缘。
“你在想什么?今天发生了那么开心的事情,你应该开怀才是?”楚征仪把他扶到床上,为他的后背和后颈垫着枕头,好让他不是躺着吃东西,又为他倒一杯清酒,喂他喝,“今天特殊,给你喝一点点。”
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余敞闻着味就有些发馋,他一点又一点地珍惜地喝。
楚征仪温柔地看着他像小鸡啄米一样的慢酌,欣赏了半天才挥手让门外早已久等的乐坊进门。
“这是……”
楚征仪为他拂起因为他低头而垂落的头发,温柔似水道:“你最喜欢的,也是我最喜欢的,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看了。”
是的,从他瘫痪开始,音乐和舞蹈等观赏性表演早就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但在他瘫痪之前,他经常会拉着昭玉公主一起看的。
可是他的脊椎有些累,在朝堂上已经坐了很久了。
余敞不是很有精力去看。
但这只是一开始下意识的借口,更多的是他讨厌看。
是的,他讨厌看。
以前都是他抱着昭玉公主看,现在面对同样的乐坊,却是昭玉公主抱着他看。
这算什么?
他上朝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是不得已,而且面对的是尊贵的王公贵臣,而这些低贱的伶人,这些取悦人的低贱的伶人,凭什么要见他的现在的落魄样子。
“我不要看,要他们滚!”余敞依旧受不了自己瘫痪的难堪被人看去,不管过了多久,都忍受不了!
他闹了起来。
“好好好,不看就不看。”楚征仪安慰道。
“你也滚,你也滚!”余敞眼睛血红地说道。
即使在他安排下军队胜利了又怎样?他过去的生活已经完全不回来了。
他的身体已经残废,他的爱人也面目全非。他的未来甚至还要拖着一副残躯去和曾经爱过的人去争去抢,而结局完全未知。
但就算胜利又怎样?也改不了他是天所弃、人所骗的未来,他终究会战战兢兢、谁都不敢相信,然后孤家寡人地苟活一生。
“你走好不好……”余敞哭着对着楚征仪说。
他太难过了,任何一点情绪的诱因都会导致他的崩溃。
楚征仪也情绪起伏了起来,她扶着余敞也难过道:“或许真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今生未发生的事报复到你身上。”
余敞却不想再听她那一些说一半藏一半、也不知是真是假的话了:“你走,你走。”
他无力地推着楚征仪。
“好好好。”楚征仪只好离开,转身的时候挥手让忐忑的乐坊跟着她一起走。
可有一个歌女的脚好像因为太紧张了,不小心扭到了。
“啊——”她叫道,扭曲着脸缓慢蹲下吸着气捂着脚踝。
这样的动静自然是吸引住了屋内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包括昭玉公主。
可当大家都看向那个歌女时,乐坊里突然冲出一位握着刀向着余敞刺去的伶人。
“易仪!”危险当头余敞立刻叫道。
距离余敞最近的昭玉公主连忙手疾眼快地朝着那伶人扑了过去。
她很快抱住了伶人的腿,让伶人难以前进。
失去这难得的机会要再刺杀可不行了。
伶人当机立断地立刻往昭玉公主的手和背部快速地刺了又刺,想让她痛得立刻放手。
可昭玉公主就是死活不放,忍住剧痛让人救驾。
宫人们一窝蜂地已经将其他乐坊的人制服,不停刺着楚征仪的伶人也被人拉开,可昭玉公主身上好几个血窟窿,血窟窿里快速冲出的血已经流了一地,特别吓人。
余敞只看到昭玉公主失去血色的脸,只看到昭玉公主倒下前还执着望着他的那深深的一眼。
等到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他不用人搀扶,就已经在昭玉公主面前了。
“陛下,您的病治好了,这真是太好了。”有公公反应过来立刻祝贺道。
“止血!叫太医过来!”余敞却丝毫没有为自己能活动了而开心,而是恨恨地望着在场除昭玉公主以外的任何人。
他不懂现在是什么心情,但他绝对不能让昭玉公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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