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魔鬼说她这种被虐的人生还有很多次,她真的不是得罪天道了吗?明明伊仪和她楚征仪一样,活着的时候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楚征仪深吸一口气,背好行李下了马车。
楚征仪一下马车注意力就全在山庄上了,和马夫行了个告别礼准备离开,马夫急忙给她塞了一大袋吃的。
为了行走江湖方便,伊仪一直是将自己打扮成男的,并且因为日子过得颠沛流离,经常饱一顿饿一顿,营养跟不上,发育也跟不上,是以还真没多少人发现。
这些发现不了的人里包括马夫和他主人,马夫也就没有和楚征仪保持男女间的疏离,东西敢强塞到楚征仪怀里。
“恩人,这个给您。”马夫憨厚又忐忑地说,“我没什么给您的,这是我叫我婆娘多做的粮食,干吃有点硬,烧开水泡着吃最好。”
他很想陪恩人上山,看着恩人被治好,但马车没人看顾着,不见了就糟了。
“谢谢你。”楚征仪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尚老板送的厚实外衣——那是伊仪无法负担的起的。
她鼻子有点酸。她没救过人,托伊仪的福,第一次感受到有人能发自内心地对自己好的感觉。
伊仪的人生也有过美好的时候,起码救下了这么好的人,结下这一段善缘。
有人帮付医药费,有人给穿的给吃的,唯恐冷着饿着难受着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我回去后会为您祈福的,您年纪还如此轻,本性又纯厚善良,老天爷不会亏待您的。”马夫朴实又真诚地说。
事实上老天爷却是亏待了。
楚征仪暗中叹气,忍住心酸和马夫笑着告别。
她不会再祈求老天爷,也不会祈求转世转运,只求靠自己在她楚征仪活着的这辈子转运,哪怕希望渺茫。
楚征仪背着沉重的行李艰难地在雪地中前行。
现在伊仪的身体还行,目前还只是“骸骨”的初期症状,就隔几天会肚子疼,经常没有食欲而已。
“骸骨”要到后期才残忍,那时候人会越来越消瘦,像个能活动的骨架一样,骨头还特别容易错位,别说干活了,走路都得小心,只能无力地成天坐着、躺着,摸着自己越来越凸出的骨骼,等待死亡的到来。
幸好这种毒没有流传到她的那一世,只记载在医书里。
楚征仪非常庆幸地想。
程湛的山庄没有安在很高的地方,楚征仪可以在精力快用尽之前到达。
她放下行李喘了很久,才前去敲门。
开门的仆人见楚征仪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打扮,问清楚需求后只说一句让她等着,便直接关门了。
这一等,就等了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楚征仪在大门的屋檐下冻得什么仪态都没了,一边缩着脖子,一边不停吸着鼻子。
冻得楚征仪眼睛都红了后,仆人才慢吞吞地打开门说他家老爷治不了这病。
楚征仪知道程湛不会很快同意,但没想到程湛连面都不肯见她。
楚征仪之前还嫌弃伊仪交代得过于絮絮叨叨,只是想着她也是可怜需要发泄才忍着的,现在她只后悔怎么没让伊仪多说点。
而且这山上也太冷了,跪半个多月才能求得药什么的她一点也不想做。
虽然不懂明明治好病几年后又复发的状况,也不清楚程湛给两个病人吃的药是不是真的治疗“骸骨”的药,但确定的是,程湛醉酒时说给伊仪的是随便找的无效药,给两个病人的药起码治得过一个,伊仪也告诉了她药方;而在伊仪那辈子,程湛要的治病报酬不是钱,而是为他工作十年……
心生一计的楚征仪制止了仆人要关门的动作,对仆人尊敬地说道:“我愿意用我治病的全部钱换见程庄主一面,烦请管事再去和程庄主说一次。”
仆人第一次见这种病人,奇了,好笑道:“用治病钱见一面……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要的治病钱多少?就这样拿来换一次见面。”
“来之前就打听过程庄主,知道收费大小,钱肯定会够的。我也不是那种为了活命没有钱也硬逼着大夫治病的人,程庄主更不是能随便对待的人。”楚征仪一边貌似平静地回答,一边和这大冷天做斗争,艰难地让自己脖子回到空气中。
说话必须有仪态,有仪态的人看着总能让人舒心很多,要争气啊楚征仪。
仆人不知道楚征仪所思所想,他看惯了那些或是不够钱买药或是求不到药就撒泼放狠话的人,想着楚征仪这个快死的人能够在得不到药时还能不求不闹,善解人意又文静持礼,真是世间难得。
对楚征仪不由得生了几分好感,又观察到楚征仪还显稚嫩的脸和双手上粗糙的老茧,难得发了回善心,挥挥手语重心长地劝道:“既然打听过了,你也应该知道就算见一面也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们庄主的师傅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庄主比他师傅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听我一句劝,拿着钱回去好好花,比让钱打水漂好。”
“谢管事好意相劝,但我想见程庄主也不是只有让他改变心意的打算,劳烦管事再去通报一声程庄主。”楚征仪弯腰行了深深一礼。
仆人只是偶发善心而已,况且送上门让自家主人白赚钱的放过一次就已经很逾越了,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他叹了口气没有再劝,道:“那你再等等。”
“谢管事。”楚征仪真诚地说道。
这次仆人通报的时间可短很多了,冻得双颊通红的楚征仪把身上的钱交给仆人,拿起全部行李,终于得以满足地踏进这座山庄,见到了她要虐的目标——程湛。
虽然一样是滴血入盘灯回过去的程序,但魔鬼对盘灯动过手脚,所以程驰湛——现在的程湛——不会带任何程驰湛的记忆,而是完全以为自己就是程湛。
程湛生得比程驰湛高挑俊美,又没有和程驰湛一样经历病痛,能用着健康的身体挥洒自己的才华,年纪轻轻地就敢叛出师门自立门户,并且干得风生水起,气势上比程驰湛强了不止是一星半点。
此时的他轻轻扫了一眼仆人手捧的钱财,微转着茶杯,任由茶水的热气和茶香在冰冷的空气中扑腾,也不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楚征仪,脸上最瞩目的一双狭长上挑的丹凤眼好看是好看,但也锐利得仿佛能看穿所有。
楚征仪突然觉得,伊仪形容程湛时用的“冰冷”、“寒气”等词还是有点单调贫乏了,真正的程湛的气质丰富得多。
程湛见楚征仪看他看得有些愣,看了一眼楚征仪的样貌后便低下头看茶杯,慢吞吞地先说道:“就是你说要用药钱和我见一面?”
“是。”楚征仪回过神后镇静地跪下,行了伏地大礼,“恳求庄主改变心意救我性命,我病愈后愿给庄主做牛做马。”
程湛听完不语,把茶杯放下,直直地看着楚征仪,看得楚征仪心中忐忑后,微翘起嘴角,却没有任何笑意道:“我不会,你得到答案可以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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