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得出他喜欢凡事亲力亲为,但握着勺柄的姿势着实有些僵硬,很明显不常做这些伺候人的活儿。
她忍不住扬起嘴角。
下一秒,面前多出一只精致小碗。
白粥混合着着细碎的火腿丁和肉末,撒上青翠的葱丝和芹菜丁,铺上几只虾仁,颜色搭配的很漂亮,闻起来也很香。
“我小时候身子骨弱,不喜欢吃饭,余妈便会做这种青菜粥给我。”言淮回到座位上,用餐巾擦了擦手,“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想不到你还有身子骨弱的时候。”时燃打量他全身上下,“我还以为你从小是吃豹子肉长大的,才能身手这么敏捷。”
言淮闻言,作势要弹她的额头。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令时燃忍不住缩起肩膀,下意识躲避。
但还是没躲掉。
“你可不要诬陷我,捕杀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是违法的买卖,我可是良民。”言淮收回手,似笑非笑地说。
没有人看到,他的眼神在时燃躲避时闪烁了一下。
时燃被他的形容逗得噗嗤一笑,早就看出他是如假包换的奸商,还自称良民?
亏他好意思说。
被他夸上天的青菜粥,吃起来其实也只是很家常的味道。
她一向嘴挑,没尝几口就落下了筷子。
“不好吃?”
“倒不是不好吃,只是感觉天下所有的粥都一样,味道平淡,无功无过。”
时燃很诚恳的实话实说。
“我倒是很喜欢这种家常清粥,里面有种童年的味道。”
言淮倚着背靠,手随意搭在桌沿上轻轻敲着。时燃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粥碗,的确已经见底。
“没想到你还挺怀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这些琐碎事情。”她笑意盈盈地接话,想起以前还在上学的时候,“我可就没有你这种好记性了,读书时最头疼的就是背那些文字密密麻麻的书本,感觉总也背不完似的。”
她兀自说的起兴,回头却见言淮眼神幽幽闪光。他手还随意地搭在桌沿上,可整个人都沉静下来了。
不知道话里哪个字触动了他的心弦,时燃放轻了声音。“我说的……有什么不妥么?”
他沉默了片刻。
沉默到时燃忍不住放下碗筷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语气不妥,或是说了带歧义的字眼,却见他忽然转过头来望着自己,重新牵起一丝很浅的笑意。
“不知时小姐可有过关系不错的幼时玩伴?”
她微微愣住。
“大概……有过一位,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联系了。”
的确很就没有联系了,她只知道当年的那个少年是医院护工的孩子,两人见面时她总称呼他为小哥哥,觉得这样更亲切,却因此疏忽到连他名字都没有问过,想想也很是可惜。
他笑了笑。
“很巧,我也有一位。”
“看起来这位玩伴让你印象很深。”她礼貌的顺着说下去。
心里却猜测,能让他触动如此之深的,大概是青梅竹马的昔日恋人?
他嗯了一声。
“如你所说,我记性不错。不过。”他停顿了一下,语中略带惋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应该已经把我忘了。
似乎照应了她的猜测。
“也许大家现在都有了自己的生活,很多事情便很难再记起了。”她用委婉的话安慰他,声音尽可能放的轻柔。
“但如果当时曾约定过一些事情呢,也可以就这么轻易忘记?”他似乎对这件事有些执着,反问她,“如果那位玩伴回来找你履行当初的承诺,你会怎么面对他?”
“应该没有那种可能吧。”她思考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即便是小时候扮过家家酒的两个人,长大了也未必会走到一起,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人?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面。”
他眼眸深了深,“这么笃定?”
她没有多想他眼神的深意,笑着说,“就像是两条交叉的线,纵然一时相逢,可最终都有各自的远方,不是么?”
言淮没吭声。
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默。
时燃在几秒种后开始后悔自己说的太过直接。
其实不是她凉薄,而是从小看惯了生离死别,早就不相信什么缘分之说。不过言淮看起来很在意这位故人,也许两人之间的确有许多渊源。
她不该妄自忖度地打击他。
“我一直觉得,遗忘也是一种幸运,人生苦短,何必给自己添这么多包袱。”她斟酌着字眼,试图挽回一些气氛。
但言淮的目光依旧投向窗外的远处,声音轻轻浅浅。
“话虽如此,可你不觉得,被遗忘的那个人很不幸么?”
她一时语塞。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隐约感到他这几句话里流露出来的情绪,似乎都针对性地指向某个特定的人。
而那个人,是谁?
房门在这时被敲响。
弥生在外面低声请示,似乎有行程上的安排。时燃还在因两人刚才的对话发呆,言淮已从桌前起身。
他低声说了一句慢用,掠过她,朝着房门走去。
语气再也不复一小时前的轻松愉快。
时燃坐在椅子上,听到脚步声逐渐远离,反复回想他刚才的语气和神色,心里竟有一丝慌乱,像有什么东西没有抓紧,快要溜走似的。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就在言淮的手已经触到了门把的时候,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猜测,下意识出声。
“等一下。”
他回头看她,眸光漆黑。
“有事?”
“我想问你。”她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一九九五年的秋天,你在哪里?”
他站在原地,迎着她希冀的目光,很迅速地答:
“抱歉,涉及个人隐私,我无可奉告。”
十分正常的反应,没有丝毫迟疑。
时燃哑然。
也许……是她猜错了。
把那位少年和言淮归为同一人,根本就是个太荒唐的想法,怎么可能真的发生呢?她们小时候明明只见过一次面,长大后重逢也是在罗布泊那次。
片刻的安静后,她重新提起一丝笑容,“那……一路顺风。”
他嗯了一声,不再看她,很快消失在房门外。
☆、第十二颗药
九月的伦敦,秋雨绵绵。
天空被阴霾封盖住,晦暗不明。街道上的行人来去匆匆,但很少有人撑雨伞,这样蒙蒙如丝的小雨连衣服都无法沾湿,在大多数英国人眼中,实在算不上下雨。
言淮在街头一家咖啡馆里,接到了余妈打来的电话。
“什么事?”
他坐在临街的桌位,端起一杯温热的摩卡。玻璃吊灯垂在头顶,投下一圈柔和的光晕。
52书库推荐浏览: 饲养员的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