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甲板到房间这一路上,他都很沉默。但看得出来,他其实还是有几分焦虑。
时燃估摸这通电话应该不会太短,于是走到套间的小书房里,打开书房配备的电脑,用网页搜索着新闻。
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内容。
“当地时间21日晚间,沙特首都利雅得爆发了一场激烈冲突,特拉姆城堡周边枪声大作,随后沙特封锁了利雅得的空域,禁止任何飞机飞行,并派出了大批部队进行安全警卫。外界在第一时间认为,沙特爆发了反对现任王储的暴力行动。然而据沙特军方消息,前王储已经从利雅得仓皇出逃,目前下落不明。
重新回到卧室时,言淮刚好也拉开阳台门,拿着手机走进来。两人目光相触,她心中一凛。
“事情很严重?”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从旁边柜子里取出白色拖鞋,走过来蹲下。
时燃低头,看到他握住自己的小腿,脱下她脚上那双高跟鞋,换上柔软的平底拖鞋。
做完这些,他才坐到她旁边,拥着她躺在床上,似乎只有以这样的亲密姿态,才能让他内心平静一般。
“如果只有萨默特和他几个手下,我们丝毫不需要担心。但现在情况是,他们持有三十支M82A1,每人配有三百发NATO弹药,可以瞬间击穿水泥和墙壁,击坏车子的引擎。”
他静静说出从电话里了解到的信息,声音意外的严肃。
☆、第三十二颗药
时燃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艘游轮上大都是手无寸铁的游客,一旦交火,很容易造成无辜伤亡。”
“不止如此。”他嘴角动了动,似在冷笑。“更严重的是,据迈哈特说,他这位胆大包天的哥哥,居然从伊朗港口附近的一座军事基地弄来了BLU-82。”
他没有解释,时燃却听得出,一定是个杀伤性巨大的武器。
言淮继续说下去。
“家伙曾经被用来炸毁潜艇基地,阿富汗战争时期出现地更频繁,是许多重大人员伤亡事件的罪魁祸首。一旦萨默特引爆它,这艘船就会立刻沉没在印度洋流域,连尸骸残渣都找不到。”
“而他却可以提前坐上救生艇,偷偷离开这艘船,成功摆脱追击,顺便事后再把爆炸的责任栽赃给对方?”
时燃脑海中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聪明。”言淮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表示赞同,“现在这艘游轮已经成了困局,没有人下得去,也没有人能再进来。我已经和迈哈特交涉了,希望他们暂时别把萨默特逼上绝路,这样他应该就不会选择引燃□□这招死棋了。”
可危机仍然没有解除。
他们手里没有武器,万一两方发生冲突,连防卫的机会都没有。
时燃蹙起眉头问:“我们有机会偷偷离开吗?”
“三天后,这艘船将会进入安达曼海,游轮会在克拉地峡的港口停留半天,补充物资,到时候我们可以下船。”言淮显然提前想到了这个想法,并且做好了规划,“弥生明天就会带人赶到泰国,届时会在港口接应我们。只要安全度过这三天,就一定会平安无事。”
“希望如此吧。”
虽然他说的笃定,时燃还是有些隐忧。
本以为躲过了狂风,没想到后面还有一场暴雨。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谁又能料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两人都沉默下来,各自想事。过了一会,言淮忽然出声。
“其实,在利雅得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让你离开。”他背对着卧室的吊灯,一双眼睛光线幽沉,笼罩着她。“林沉澜私下里应该劝过你,不要和我走太近吧?”
时燃心中一跳。
“他是因为不了解你,所以才会这样说。”她轻声说,“而且……我也没有听他的。”
她看人看事自有个人章法,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劝说。
言淮见她着急辩驳的样子,微微笑起来,将她搂的更紧。
“你能这样想,我很开心。”他欣慰地叹息,话锋一转,又说,“但那个时候,我一度也和林沉澜一样,认为你不适合与我一起。”
时燃愣愣地从他怀中抬起头。
海上的风雨,说来就来,从不提前打招呼。
天空没一会就变得阴沉无比,珠帘般的雨丝落在阳台的地板上,溅起几丈高的水花。
铺天盖地的落雨声中,他们拥在一起,轻声耳语。
“其实我这个人,从来没有怕过任何事情。十二岁那年,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去了法国参军,父亲气的险些心脏病复发。外籍军团素来歧视黄种人,亚裔学员经常会在教员看不到的角落,被白种人围起来殴打,偏偏我当时心高气傲,硬是靠跟人打架闯出了名堂。”
时燃听的起兴,趴在他胸口上,抠着纽扣细声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一起外出作战。委托任务遍布各地,我们曾在马来西亚的贫民窟,因为遭到伏击断了粮,差点饿死,也曾被空投在哥斯达黎加原始雨林,身上有一把AKM,还要提防敌人不断缩小的包围圈。”
说起往事,他的声音如浸了陈年佳酿,醉人的低沉。
“所以,你和迈哈特之所以那么交好,是因为战友的关系?”
言淮微微一笑,“差不多吧,他曾经救过我的命,再加上有共同的利益,所以一直关系不错。”
他直白的毫不掩饰,但时燃却清楚,所谓的共同利益,只是表面上的说辞。
因为,他完全可以扶持王储,放弃宗室斗争里处于下风的迈哈特。
然而他却选择了后者。
这明显是一条更崎岖更凶险的路,稍有不慎,便会摔得遍体鳞伤。
这个男人,明明慷慨仗义地令人难以置信,却永远都不屑于表现出来。
“这些年风风雨雨地过,遇到了不少人,不少事,险些丢了命也曾有过,但我从来没有真正畏惧过任何事情。”
他沉声说着,声线一寸一寸静下来。
“可唯独你,让我懂得了什么叫怕。”
险滩湿鞋也罢,深渊徘徊也罢,他从来不怕。
这条命在十几年前,就是捡回来的,早一日或晚一日还给老天,又有什么区别?
怕只怕,来不及等她长大。
更怕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当年那场火灾,根本就是一场早已计划好的阴谋,这些年他明里暗里地查访,也找到了不少蛛丝马迹,却因为如此,更怕幕后之人,继续把凶手伸向当年躲过一劫的她。
问题再次回到言淮刚才的那句话。
“那你为什么又放弃了送我回去的想法呢?”
时燃沉默了一会,才小声的问道。
如果按照他说的那些,送她回去明显是个更安全的选择。
虽然这个选择,并不是她所愿意的。
言淮亲昵地和她碰了碰鼻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和她仔细解释了后面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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