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寻,炎毒没有解药,我身上的毒也快控制不住了。我算了,只剩十年寿命。这十年我想陪在四皇子身边。我知你与四皇子间有一段相处,而今不愿当面与你告别。若是可以,莫来寻我。”
十年。纪如寻看见这二字时,也止不住啜泣。她将信揉成一团丢捏在手心,若是小镜子想当高仪淮的正妃,她就帮助小镜子坐上那个位置。
夜色也不知是何时降临的,街上有些老人说道,再过不久,京都就会有雪。到时候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是神仙降下的瑞兆。
纪如寻拖着腿一步一步晃晃悠悠地走在回府的路上。巷中,前方忽然有了一丝灯火,朦朦胧胧。
一个红衣公子提着灯笼,含笑望着她。
夜有些深了,高仪淮才回到皇子府中。他守孝几日几夜,只小憩过几次。身子稍微更虚弱了般,他看着书房中亮起了一丝光。皱眉走进时,发现了丫鬟装扮的陆非镜。
“你怎么?”
陆非镜有些局促,她手中还拿着布抹书架子。“我,我想留在这继续读这些书。”她之前在魔教都是干些杀人越货的事,虽是会读写文字,却不会作诗看懂大义长文。
想着如今已经快要铲除干净的魔教,高仪淮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想转身离开书房时,又止不住咳嗽起来。他连忙用手帕捂住。
陆非镜赶忙上前看他,手帕拿开一看,赫然是鲜红的血液。她什么也顾不上直接一手搭上高仪淮手腕,探寻他的气息。
高仪淮想要挣开来,“小事,我会拿到解药的。”
陆非镜却拿住他的手腕不放,气息对冲几次后。她哭着吼了出来,“你骗子!这毒根本没有解药!”
第66章
高仪淮身形一顿, 有些恍惚着回头看陆非镜,“你说什么?”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早就从李歌口中知道,面前的女子是魔教的毒源。她对毒的了解应该不假。
陆非镜泪流满面, 却又一字一句极为清晰地说道:“这种毒, 无解。到底是谁在害你?”
“此事,莫要跟寻儿说。”高仪淮沉沉地呼吸了几下后, 声音无力却有千斤重。陆非镜听到他的第一反应是莫让阿寻知道, 只觉得痛心无比。
高仪淮紧紧闭上了眼睛,他好似又要做出什么决定, 声音带着颤意问道:“我还有多久, 可以活?”
女子哽咽的声音,像是断弦的琵琶。忽断忽高, “半,半年。”
高仪淮倚在门框上,回头看着夜空的明月。他, 只剩半年了?即便是半年后就要进地狱,他也要拖着端妃一起!
陆非镜想到了什么,很激动地拉住高仪淮的手臂摇晃,“有一人!他可能会有解毒办法!跟我去云月山吧,求苦智大师救你!”
高仪淮有些酸涩地扯起嘴角,“那个照顾寻儿长大的大师么?”他记得寻儿说过有高人解了她的失魂。
“是!”陆非镜面带喜色地看着他,“他说不定会有办法的!”
高仪淮苦笑了一下,“来往大夏也要耽搁十日, 到时候什么都成定局了。”他摆摆手,声音有几分沉重苍凉,“这两日,齐王进京吊唁。他十年来,藩地富庶兵马壮硕,本人更是野心勃勃。能不能扭转局面就在这几日了。”
说完,脚步一顿一晃地走出了书房。陆非镜看着他的身影,向着一处弱光的卧房走去,自己失神间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怎么样才能救他?
城中秋意山中雨。
纪如寻好不容易送走李公子,心中还有丝丝甜意。明明国丧他却在夜里穿着红衣,只因为临出门时暗风说了句红衣更俊。她刚要睡觉时,便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秋季的寒雨来得像是霜落。虽不大好似还带着诗意温润,却浸得人全身冰凉。
希望李歌此时已经坐上了马车。纪如寻走向窗外,想将那一点窗缝都关好。忽而听见一步步雨中的脚步声。
纪如寻忙推开窗一看,陆非镜站在院外,全身都垂满了寒雨,一身素白色的丫鬟衣裳在昏暗里。
一张清秀娇俏的脸被雨水冲刷得只剩了她看不懂的神情。
纪如寻连忙跳出了窗,将陆非镜拉回了屋内。一时间,两个女子都全身湿透,纪如寻不停拿起手边的衣裳给她擦拭,然后唤来一旁房间的丫鬟要热水。回来后才对陆非镜说道:“你等等,待会就可以沐浴了。”
陆非镜全身冰冷,她有些僵硬地抬起手,“阿寻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纪如寻忙答应道:“行,做什么都行。”
“你去一趟云月山,问一下苦智大师。鸠鹤之毒可有解法。”陆非镜的声音还带着寒意。听了直让纪如寻心疼。
“好,是不是解了这种毒你就可以控制体内的其他毒。”纪如寻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就可以活得比十年更长?”
陆非镜沉默一会儿,刚被雨水洗净的脸上不过片刻,又布满了泪水。一双大眼睛内全是晶莹,她说道:“若是此毒不解,十年我都嫌长。”
她眼中的情绪像极了将死之人。纪如寻看得心中一颤,赶忙回道:“会有解法的!一定会有,我还可以找玉无伤去玉家藏书阁看,肯定有解!”
陆非镜握住纪如寻的手,眼中出现了些活人的光亮,“阿寻,我很高兴这一生能认识你。”
有丫鬟敲门说热水送来了,纪如寻忙去开门帮着丫鬟一齐将水灌满浴桶。她看着现在还有些发愣的陆非镜,找了一套从未穿过的干净衣服。将她推到了帘后浴桶边。
听着水声传来,纪如寻的心放下了些。帘后又传来了声音,“阿寻,你,还喜欢四殿下么?”声音顿了下还是问了出来。
“我喜欢李歌。”纪如寻想也不想就回应道,她又想起了荒漠夜风李歌苍白着脸,笑着要她自己回去的样子。至于高仪淮,纪如寻心中仍有些痛意。
第二日晨起时,纪如寻打包好了一行的行李,在桌上留了给李歌的书信。反正李歌都会来找她的。
陆非镜还睡在她的床上。纪如寻帮她捏了捏被角,就出了门。
纪如寻看着薛曼,如往常一样眼角的欢活的。她昨夜才和李歌交谈,知道了师姐的身世。犹豫后开口道:“师姐,我要去云月山,你要同我一起回去么?”师姐昨夜就去天牢看了周黎,而周黎弑君,满门抄斩,要在三日之后行刑。
薛曼笑着点点头。魏阶想一同去,被纪如寻一脚踹下马车。不能将魏家的人一起带去,免得引来祸端。
天色渐渐变白。城门口的兵卒子还打着哈欠,一辆毫不起眼的旧蓝色马车。哒哒哒地出了城门,在宽阔的大道上向着边城的方向驶去。
李歌这日一身素白,思他家小娘子过甚。笑着溜进纪如寻闺房时,只看见了一脸失神躺在床上的陆非镜和一封信。
他皱着眉拆开信,“回云月求鸠鹤解毒之法。十五日内必回。”李歌未曾转头看陆非镜,话语里带着寒芒,“是谁中了此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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