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氏一愣,问:“可是刘甲聪虎贲?”
谢昶之与荀司韶沉默片刻,一齐点头。
“竟是刘虎奔之子,看来确实有乃父风范,”宫氏幽幽叹了口气,见一旁甄从容露出不解的眼神,便与她解释道:“其父刘甲聪,丙申年的虎贲校尉,宣午之变后他奉先皇之命护送当时的贵妃也就是太后娘娘和皇上出宫,在与唐丞相汇合的路上,遭到丽贵妃派人刺杀,于是独自带着十二名禁卫军誓死堵住宫门,硬是以血肉之躯拖了一百多人半个多时辰,这才换来娘娘和皇上安全离开。刘虎贲后被追为全义校尉……走的时候,其子尚在腹中……“
一个从小失去父亲的孩子,能如现在这样积极乐观,且锄强扶弱大义凛然,其实还是相当不容易的。谢昶之在一旁默默补了一句,默默道:“不用多久,他也要升为虎贲了。”
荀司韶赞赏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甄从容闻言,又朝那少年看去一眼,却见少年直勾勾地盯着岸边某一处出神。因为白露书院的银龙舟距离他们席坐的区域最近,所以很容易就看到了岸边围观赛龙舟的贵人们。
刘同舟看着那个少女倚着自己的好友,肆意大笑着,忍不住暗暗红了脸,手里的鼓槌一颤,差点没乱了鼓点。
“这少年郎是看到哪家姑娘了吧?今日玄武湖两岸全是妙龄姑娘,看来都是为自己的心上人加油助威的。”宫氏细细观察,刘同舟的反应自然逃不过她这个过来人。看了只觉得自己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啊。
荀司韶皱了皱眉,顺着他目光的方向一看,轻哼一声,果不其然。
“这厮在书院的时候就喜欢三姐,”荀司韶冷笑一声,一脸嫌弃,与宫氏道:“三姐姐可真有手段啊,至少我再怎么劝,人家刘同舟都痴情不改,真想让他看看这位里子是个什么货色。”
宫氏与甄从容:……
宫氏心想,这孩子怎么那么惨,喜欢谁不好喜欢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荀萱……
甄从容想的是,荀萱再不好你当着谢昶之这个外人这么说,是真的完全不介意传出去了会让荀萱一辈子嫁不出去啊……
不过荀萱在白露书院上学的几年,的确没少利用刘同舟,让其替自己打探消息、制造机会,甚至给刘召安传递书信。荀司韶当时完全不能理解,怎么喜欢上一个人,能喜欢得连尊严都不要了?
但现在么……他似乎能理解了。
他看了眼一旁身边的甄从容,后者正目不转睛盯着已经开场的龙舟赛,看得兴趣盎然。在白露书院的龙舟超过第一名的时候,她甚至有些雀跃地笑了出来。
少女露齿一笑,媚眼如丝,配上清澈的眼神,道是无情胜有情。露出一排整齐小巧的糯米牙,唇红齿白。甄从容一扫平日里的沉默寡言,明艳精致的笑脸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荀司韶看愣了眼,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起来,心情愉悦。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女,想着这张笑容,若是一辈子都能见到就好了。
然后冷不防的,他就瞥到一旁谢昶之,跟自己一样的表情……
“……”荀司韶心里暗骂了一句,实在是不爽到极点。
龙舟队不出意外,白露书院独占鳌头,拿下了今年的魁首。看着挥汗如雨的壮年男子们,宫氏等人才注意日头烈了起来。虽说这个月份太阳还不是很毒,但出来久了总贵有些热,尤其宫氏又是个从不会苦了自己的。
此时恰好有下人来送果盘,一个个洗得晶莹剔透的瓜果盛放在琉璃海碗里,底下铺着一层碎冰,还冒着冷气,一看就解暑止渴。
那海碗弄得大,瓜果也沉,加上盛了冰,弄得捧碗的奴役双手发颤。那下人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又生得瘦小可怜,面色发黄,谢昶之担心他拿不稳,皱了皱眉,站起来伸手去接,对他道:“给我吧。”
奴役一颤,惶恐道:“怎么能让贵人亲自动手,还是奴婢来吧!”
他匆忙的避开谢昶之,但幅度却大了些,不小心脚下一个踉跄,装着瓜果的海碗,直接朝着甄从容脸上倾了过去。
饶是在全神贯注地看龙舟,以甄从容的反应,还是快速避了开来,可惜裙摆遭了殃,下方一大片被瓜果的汁液弄脏,湿答答的好不狼狈。
突如其来的一遭,弄得甄从容都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见那奴役发现自己闯了祸,当即面若金纸,扑通一声跪下来,忙不迭地磕头:“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荀司韶看到他家小姑姑平白无故遇到这种糟心事,自然心中不快,他冷着脸,对奴役道:“怎么办事的!就不能派个岁数大点的来服侍吗?”
“贵人饶命!”奴役已经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知道这位大概就是开远侯了,战战兢兢满脸是泪道:“贵人饶命,是奴婢办事不力,饶贱婢一命吧!”
荀司韶气噎,他想骂的是这里的管事,派谁来不好,偏派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子来,能服侍好人吗?而且什么叫饶他一命,自己看起来有这么凶神恶煞,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样子吗?
谢昶之关切地看了甄从容一眼,对荀司韶道:“四哥,算了,别与他计较了。”
荀司韶注意到在看一旁皱着眉头有些不赞同的甄从容,他更烦躁得不行,摆摆手与他道:“赶紧下去吧,别惹小爷心烦!”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真是倒霉,遇到这种糟心事,”宫氏摇摇头无奈的说,她担心影响小姑娘的兴致,拍拍她的手,笑着对甄从容道:“容容别担心,三嫂马上带你去马车上换身干净的,不影响你今日开开心心出来玩儿。”
“多谢三嫂,”甄从容感激一笑,心平气和地与她道:“我本就把此事放在心上,就劳烦三嫂带我走一趟了。”
“只有什么好客气的,”宫氏一笑,对两个少年道:“你们俩就在此处等着我们,可不许乱走啊。”
荀司韶暗暗翻了个白眼,小姑姑不在他还能往哪里去?
宫氏的马车上备着她平日的衣裙,甄从容虽比她身量高了一些,但身形偏瘦,想来穿上也不过是裙摆短一寸而已,不仔细看,不容易看出问题。
二人在丫鬟的陪同下,到了荀府停留的马车边。宫氏担心凉风吹了湿衣裳她容易着凉,赶紧让她先进马车里,“快进去把湿衣裳换下来吧,莫担心,三嫂就在外头看着,没人能近身。”
“有劳三嫂了,”甄从容点点头,直接跳上马车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看着甄从容进了马车,宫氏在外头交代身边的大丫鬟芝莲,道:“你上去把平日里给我备下的衣裳找出来给表姑娘,顺便替表姑娘重新梳妆一番,别出了岔子落人话柄。”
“是,夫人,奴婢办事儿您就放心啊吧,”芝莲从顺如流,笑着应了一声,也爬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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