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斐也黑着眼圈,一脸阴沉:“不是姑娘,是去年登科考试的状元爷!听府衙的人说,那状元夫人已经吓得晕过去好几回,每次一睁眼就说有妖物作祟……”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很快上了马车,一路往城东行去。
进到穆家宅子,就见一干捕役将整个后院围起来,领头的黄捕头一见赵廷和周煜斐,忙上前行礼:“小王爷,周大人。”
朝阳光辉如同碎金,铺洒在简朴庭院。苍灰色的石板上,掺杂着碎裂血肉的污秽血迹从众人脚下一路蔓延到主屋门前。段尘等初时还不解为何众捕役要将整个后院围起,如今一见院中情形方才明了。
众人绕过脚下血污,跟随黄捕头进到主屋。“穆夫人现在前面偏厅休息,有兄弟在那边照应。”捕头一边解释着,走到门口时,却停下脚步,面上神情也有些凝重,“小王爷,周大人,诸位,容小的先说一句,这里面的情形,实在有些……惨不忍睹,这一大清早的,刚刚好几个兄弟都吐了……”
周煜斐和赵廷都偏头看了段尘一眼,后者轻轻颔首,示意无妨。萧长卿和左辛也都是胆子大的,连同展云,众人从万柳山庄那会儿就见过不少血腥场景,再加上院子里那一溜血迹,也大概猜到屋里是何种情形。一行人先后进了屋子,却在下一瞬不约而同的掩住口鼻。
周煜斐只觉下腹一烧,身子一个踉跄,旁边展云和赵廷各自拽了他一把,这才稳住身形。其余众人也或多或少感觉到一些异常,萧长卿一边用手扇着,另一手扯了扯衣襟:“这什么味儿啊!怎么还这么热……”
段尘只觉腿弯一阵发软,心间浮起淡淡甜蜜感觉,眼前也不觉蒙上淡淡水雾。展云刚强自压下胸间涌起那股热流,一偏头却见段尘神色不同往常,眼角眉梢浮现那抹淡淡娇懒,与昨夜被自己亲吻过后一般模样。眉心轻拢的同时,展云已伸手揽上段尘腰身,道了句“都先出去!”,便率先带着段尘出了屋子。
带着人一路行至院子一角的高树下,展云一个旋身倚靠在树干,巧妙将人挡住。一只手臂环着段尘腰身支撑起她身体重量,另一手轻轻抚着佳人背心,柔声道:“别憋气。”
段尘半倚在展云怀里,一只手扶着他肩侧,接连喘了几口气,身子仍有些发软,心口那抹悸动却渐渐消歇。展云低头看着怀中人神色变化,见她眉眼间那抹朦胧逐渐退却,眼神也恢复清明,知道她那阵情动已经压下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段尘抬眼看他,凤眸中透出淡淡困惑:“刚刚那个……”
展云唇角轻牵,弯月眼眸浮上淡淡阴霾:“应该和媚|药的功效差不多,不过却比那种东西高明多了。”
话音刚落,赵廷已经走过来,先将段尘上下一番打量,又看向展云:“没事吧?”
段尘轻蹙眉尖,摇了摇头。三人走回庭院,就见萧长卿和左辛坐在一旁石凳,周煜斐在一旁慢慢踱着步子,之前那位黄捕头也站在一旁,几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黄捕头一见众人都回来了,忙上前拱手,面上既困惑又懊恼:“小王爷,周大人,诸位,真对不住!初时我们进去那会儿,屋子里没那股味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好这味道只是让人发晕发热,要是置人于死地的毒药,他这罪过可就大了。
赵廷抬手一挥,示意他不用多说:“这事不能怪你。”
萧长卿从腰间取出一只浅灰色的荷包,倒出几颗药丸,又看向段尘和展云:“小段,这味道和你们在石府莲花池闻到的那个一样不?”
段尘接过一颗药丸,眉尖微蹙:“是同一种味道。”可为何昨日她没有任何感觉,今天却……
展云猜到她心中困惑,清咳两声,温声接口道:“昨日那莲花池是露天,而且味道也没今日这么浓,所以咱们才没什么感觉。”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但不好当着众人面讲……展云暗忖,反正这一点与案子也无太大关联,大不了回去私底下讲给段尘听便是。
众人皆依照萧长卿讲的,将药丸含入舌下。左辛挑了挑眉:“你知道那味道是什么了?”
萧长卿这回却老实摇头,又眨眨眼:“具体成分不知道,不过那药效你们也都感觉到了。我这药能让人心智清明,反正咱们也是看一会儿现场就出来了,大不了把尸体抬出来再验呗!”
众人都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昨日那莲花池里的水已经拿回开封府查验,估计这两天就能有些眉目。说话的当口,水仵作也拎着小木箱到了当院。跟众人打过招呼,就招呼同来的小徒一块动手,执着镊子将地上的污秽血肉收拾起来,搁在一只小木盒里。
众人再次进了屋。这回舌下含着药丸,再加上众人都有意减少吐息次数,凝神屏息,虽然仍觉得有些许不适,但确如萧长卿所言,心神宁静不受侵扰,总算能好好勘查现场了。
此时天已大亮,明亮日光从窗纸照入,整个屋子也比之前亮堂许多。众人初时还觉得是日光刺目,渐渐却发觉事有蹊跷。屋子里四处弥散着薄薄烟雾,似有若无的茜红色,连同那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儿,融成一抹与昨日石府莲花池内一模一样的味道,淡淡的腥甜,让人浑身不对劲儿的古怪味道。
众人彼此交换一个眼色,开始查探屋子各处。屋里一片狼藉,屏风倒在地上,四处都是斑驳血迹,有的已经凝成黑褐色。地上散落着碎瓷片,以及撕裂成条状的染血布料。
段尘小心让过地上血迹,走到床边,就见一名男子双目暴突仰面躺倒,身上穿着中衣,左胸开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大洞。旁边白色纱帐被扯掉一半,上面除了喷射状的血迹,还有一些泥泞不堪的肮脏痕迹。整个场景看上去不仅血腥残忍,而且有一种让人几欲呕吐的肮脏污秽之感,难怪之前那捕头说有好几个捕役都是捂着嘴跑出去的。
与先那几名死者不同的是,这人身上衣物并不整洁,多处染有血污,看情形死前似乎有过剧烈挣扎。段尘蹙起眉尖,伸手去拉盖在死者下|身的薄衫,却被周煜斐一把拽住。
一旁黄捕头也连连摆手,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的,快速解释道:“衣裳是我们给盖的,他那|话儿被人——”说着,伸手做了个斩断的手势。
段尘想起院子里那一地血污,唇角轻抿,手下刚要施力,只觉眼前一花,赵廷已经挡在她面前,皱着眉低声道:“这种腌臜事儿不用你做,不然要仵作干什么!”一边说着,朝周煜斐以及那捕头打个手势,示意他俩把尸体抬出去,方便仵作验尸。
展云顺势将她手臂拉回来,与赵廷交换一个眼色,又唇映浅笑看向段尘,那意思就遂了他们的意罢。段尘蹙着眉刚要开口,展云却伸手一指床上一支血红物事,示意她瞧。
此时周煜斐和黄捕头已经将尸体抬起往外走,灰蓝色的床单上印着一大片暗红色血迹,血迹稍微靠上一点的位置,却赫然摆着一只血红色的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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