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便只有两种选择。其一,恳请景轩皇子送还慕容公主,并且交出罪人舒三易。其二,倘若景轩皇子执意不肯交人,那么……”
“那么,便是与你北十二国为敌么?”云沉雅笑起来,“你在威胁我?”
宇文朔不答。
云沉雅目色冷峻,声音凛冽。
“可笑,我英景轩,什么时候怕过?!”
细雪无声,落在苍茫的湖面,落在云沉雅英气的眉间。
一直以来,无论是作为大瑛皇子,还是云尾巴狼,云沉雅真的从来没有怕过。但今天,他站在这南国冬雪中,头一回明白了什么叫逞强。
心里头没了底,还拼命地想守护自己认定的,不想放开的那个人。
是啊,舒棠的亲生父亲,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能够是舒三易。因舒家小棠只与舒三易有着父女情。要云沉雅交出舒三易,将舒三易送回冒凉国,他怎么做得出?
可他一旦不这么做,那么大瑛朝堂,便是包庇了舒三易两回。
北地公主的血统被玷污,大瑛朝又如此纵容罪人,想要不激怒北十二国都难。
以冒凉国一国之力对抗大瑛朝,或许是螳臂当车。然而,若是北十二国被激怒,联合起来一同与大瑛朝抗衡,即便是胜负难分,却也会落得个血流漂杵,生灵涂炭的下场。
更何况,大瑛北荒边境,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窝阔国……
“可是――”忽然间,舒棠道:“可是我问过我爹了,他说我不是他的亲闺女儿。只不过,他一直将我当成亲闺女儿养,而我呢,也只认这么一个爹爹。”
“慕容公主的顾虑,我很明白。其实在二十年前,舒老先生是公主生父,除了北地公主慕容?,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的九皇叔,也是三年前才晓得这其中因果的。”说着,宇文朔又转向云沉雅,“倘若景轩皇子,慕容公主对此事有顾虑,不若七日后,我们在明华殿正式会面,届时,我会好生跟皇子公主解释。”
云沉雅沉吟一阵,道:“便依大世子所言。”
入冬以后,云府后院的花圃新葺了。几株梅花探出来,红如绯霞,白如洁云。
云沉雅的披风在青石板上拖曳而过,停在梅树前。
他方才回来的路上,难得的话少,除了告诉舒棠这几日不必为舒三易担心,云沉雅几乎一直沉默。
舒棠知他心忧,奈何自己却想不出与他分忧的法子,只好在他身旁站着,也看那梅花。
红梅黄蕊,甚是喜人。云沉雅心间一动,忽地回过头来:“小棠。”
“云官人?”
“入冬以前,你做过一身衣裳,是我陪你一块儿挑的料子。”
“哎?”
“那身衣裳,你……”云沉雅垂下眸子,静静地道:“你穿来与我看看吧。”
舒棠一愣。反应过来,她连忙答应了一声:“哎,好,云官人你等着。”语罢,便跑入屋里去了。
衣裳是鹅黄色的,外搭白绒小袄,裙角绣着海棠花枝。
舒棠以前的衣裳多是粗布衣,唯一好看的几身,却也并非华贵。然而,这一身鹅黄长裙却不一般。料子是云沉雅挑的锦州罗缎。裙摆的海棠花枝是双面刺绣。裙子分两层,外头罩纱,里头有暗绣的云纹。
云沉雅以为,这一身衣裳,就如舒棠这个人一般,
表面看着呆傻,可内心里,却比谁都清明;表面开着质朴无华,可当薄纱褪去,真正走进,才发现里子原是无与伦比的美好。
“云官人。”
舒棠站在房门口,唤了云沉雅一声。
白绒小袄衬得她肌肤如雪。鹅黄袖口处,一双皓腕似月。
云沉雅看得心中惊悸,仿佛是第一天知道,那个傻气的舒家小棠,原来是个这般漂亮的姑娘。
他只手攀折一枝红梅,插入舒棠的鬓间:“这样好看。”
唇角抿出淡淡笑意,可眉头却有隐忍。云沉雅的表情,舒棠看得清楚明白。
“云官人……”舒棠忽地道。
她伸出手,勾住云沉雅的指尖:“云官人,别担心。”
云沉雅一愣。
舒棠笑起来,有些讪讪的样子,“云官人,别担心。我虽做不了什么,但我不担心,也不害怕。既然从前,就是三年以前,我能帮你一起赶跑胡通那些坏人,这次,我们也一定可以。”
冬日的阳光?薄,倾洒在大地,就像一层雾。
云沉雅的眸子在这雾气中明灭不定。良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慢慢垂下,埋入舒棠的脖颈间。
“怎么办?”
“嗯?”
“小棠,我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分享一个好消息,仙剑五7月7号发行~~~
生活啊,又有了一个新盼头……
下更,2011/05/02
第80章(重修)
两天后,舒三易来云府说了一个故事。
二十年前,在民风粗犷的北国,有一个极老实的姑娘。姑娘的名字叫慕容婳。她的一生,开始在十八岁,也结束在十八岁。
天高风闲,舒三易得故事娓娓。
得到尘埃落定,已是万家灯火分时了。
而舒三易却说,他从未曾想到故事有续。
那段在他心头藏了二十年的往事,原来并没有终止。那个自己当做亲生闺女儿养了二十年的丫头,原来真的是自己的血亲。
只不过,世间人,世间事,跌宕起伏,最后多数落得曲终人散。
再过一日,南俊宫中传出圣旨,原六王爷杜凉贬为庶民,即日流放,去临南以西,南荒之地,终生不得返。
杜凉离开这天,将六王府的下人尽数遣散。自个儿去了城郊的十里亭。
十里长亭,只有三人候着,阮凤,杜修,以及多年未见的水瑟。
水瑟怀里抱琴,身旁亦有行囊。见到杜凉,她往前两步,轻声道:“阿瑟随公子一起走。”
杜凉却是愣住,半晌,他不由得笑道:“你倒好,二十年来不愿见我一面,如今我落魄至斯,你却又想不开了。”
水瑟道:“阿瑟如今才知,公子执意修复联兵符,确有苦衷。”
杜凉看向阮凤。顿了顿,他轻描淡写德对水瑟道:“儿子都这么大了,你我也近桑榆暮景,何必公子阿瑟,称呼得如此生疏。”
水瑟默了一阵,轻声道:“夫君。”
阮凤心头陈杂,半晌,才拱了拱手:“爹,此去一别,孩儿安顿好京华城中事,便去寻你和娘亲。”
“这却不必。”杜凉负手,看着远处天野莽莽,“你正值年轻,有大好时光。我南俊虽小,但是当今圣上,世子,都是难能可贵的君主。常言道,盛世而出。你留在京华,辅佐圣上与小世子,日后必能大展宏图。而我纵在天高地远处,得知南俊日后繁华有你一份辛劳,也会甘之如饴,以你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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