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云沉雅也不知从何处顺了根木棍,一手拿着棍子,一手拎着茶壶,一脸闲适地往巷子里走。他这副事不关己的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大清早散步路过此处。
此时此刻,身后的脚步声十分清晰。可打手的身手极好,若要追来,必定消无声息。越是危难的时候,越怕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这会儿的脚步声令汤归手里不停发抖,抓着铜钥匙开那仓库门,可钥匙就是插不进锁孔里。
时间不等人。就在这时,身后的脚步声蓦然停住。汤归心底一顿,猛然转过身,便见云尾巴狼眯着双眼,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云沉雅的姿态十分奇怪,左手持木棍扛在肩上,右手拎茶壶吊在指尖,真可谓半身粗鄙半身雅,集禽兽与儒生两种气质于一体而不显突兀,这也算个高级人才。
旁的人不晓得云沉雅的真实身份,可汤归却是心知肚明的。因而转瞬之间,他便如八爪鱼,背贴着仓库门,丝毫不敢动弹。
云尾巴狼端的是镇定从容,拿着手中木棍在墙上敲了敲,说:“我找小棠妹,你瞧见小棠妹了吗?”
汤归把他看透了,那一副友好的形容下,就是一副二流子嘴脸。汤归恨得牙痒痒,说:“去他娘的小棠妹,好你个英……”
“英景轩”三个字没喊出来。身后仓库门哗啦一开。汤归一个没能反应,后脑勺便挨了一棍子。多年打斗的经验,令汤归晓得,一般来说,后脑勺挨一棍的人必定会晕过去。所以,他当下便条件发射的往地上晕。
云沉雅见着这情状却有点发愣。汤归后面,赫然站的不是别人,是舒家的小棠棠。
舒棠脸上还有点惊慌。她绕过汤归,跑去云沉雅的身边,关切道:“云官人,你没事吧?”
云沉雅有很多本事,常年使坏的他,深知何为随机应变。他当下将舒棠拉过来挡在身后,用木棍指着汤归说:“小棠妹你别怕,待他起来,大不了我就着这木棍与他拼了。”
舒棠又从云沉雅身后跳出来,说:“云官人,你别怕,我能敲晕他一次,就能敲晕他第二次。”
云尾巴狼十分感动,当即将手中木棍握得更紧,坚定地道:“我们可以一起敲晕他。”
舒家小棠同样坚定地点头。
其实凭舒棠三脚猫的功夫,要敲晕一个汤归还差了点。方才汤归只是条件反射地往地上倒。等躺在了地上,他才反应到自己尚未昏过去。他本打算先在地上装晕,静观其变。
谁想青天大白日里,云尾巴狼竟然撒谎撒得漫无边际。如斯情形,令他不禁想起儿时的一段惨烈回忆,那还要追述到秋多喜与景枫二皇子告白后的一段过往。
这段回忆有些悲壮,给许多人都造成了心理阴影。因而汤归决定暂且不追忆往事,可此刻云沉雅的一番谎言,令他胸口积了一股深沉郁气。
其实有了儿时的一桩事,汤归以为,就算云沉雅没半点武功,自己也绝不敢动他一根头发丝儿,又遑论云尾巴狼武功高得不是人。
却听旁边,云沉雅还在认真地与舒棠商讨,说什么凭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制住地上躺着的这位一定得用些非一般手段云云。
汤归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一个没憋住,便从地上直蹿起来,指着云沉雅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英……”
话未完,云沉雅将手里木棍挑了挑,眼睛一眯,顷刻骇得汤归后将半段话咽了下去。汤归想了想,又将话头对准舒棠,薄怒道:“小棠,怎么你也帮着外人来害我?”
方才汤归从地上蹿起来,舒棠听着这声音,便觉不对劲。这会儿听了,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知作何反应。须臾,她默默地退了一步,站在云沉雅身后,无声无息地瞪着汤归。
与方亦飞等人一别经年,云沉雅自是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不过事情至此,他的心底也有了几分揣摩。云尾巴狼将棍子握在手里,放在汤归的肩上敲了敲,一脸调笑。
汤归会意,满心沉痛地撕下了脸上的面具。
露出一张脸来,五官清朗,眉目俊逸。
云尾巴狼见了,一挑眉头,“啧”了一声。舒家小棠见了,皱起眉头,再退一步,默默地愤怒地将他瞪着。
此刻已是辰时了。秋多喜也是个有毅力的人,每逢辰时,便来舒家客栈蹲点。她今儿个也是准点来,瞧见前堂无人,便逛来后院。几番摸索,便摸到了后院窄弄。但见窄弄里站着三人,均不说话。
秋多喜热情的招呼了声:“云公子,小棠。”
待她再凑上前,看见云舒二人面前站着的人时,不由瞪大了眼睛,唤道:“唐玉?!”
终于有人打破沉默,唐玉抿了抿唇,悲切地喊了声:“小棠,你莫要怨我。”
舒棠闻言,也抿紧唇,她不善于骂人,只默默地怒视着唐玉。
云沉雅瞧了瞧唐玉,复又瞧了瞧舒棠,眸光闪了几闪便冷了下来。顷刻,他咳了两声,向唐玉挑了挑眉头,眯了眯眼。这表情,犹如一只凶猛的大尾巴狼朝着自己呲牙咧嘴,真真是看在唐玉眼里,怕在唐玉心里。
第15章
窄弄里站四人,屋檐旮旯角里藏匿着无数人。
先说窄弄里的四个。秋多喜困扰,舒小棠薄怒。唐玉满目忧伤念去去千里烟波,唯独云沉雅,唇角勾一勾,一脸流氓笑似是人畜无害。
几人皆不语,各揣着心思,往死里琢磨。显见得舒秋唐三人跟云尾巴狼不是一个档次,他们自个儿尚还一头雾水,云尾巴狼已然将他们的想法揣摩个七七八八。
揣摩过后,云沉雅又是一笑,遂,抄着手,倚着墙,等着看笑话。
过了会儿,秋多喜开口了。她问:“唐玉你不是跑路了么?怎么在这儿啊?”
听了这问,唐家二少心底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带着寒意,沿着背脊攀升。
唐玉的运气甚好,他的预感应验得很快。果然,秋多喜的下一个问题便是:“你不是说有只忒厉害的禽兽来京华城寻你了,所以你得出去躲避一阵子么?”
唐玉心中一凉,便听另一头,云尾巴狼语气往上挑三分,发了个单音:“哦?”
唐玉绝望地闭上眼。
另说周围藏匿于各个旮旯角的人。这些人分为两拨。一拨是唐玉这方的,多为打手;一拨是尾巴狼与司空幸这方的,多为杀手。此刻,千照日晖映在唐玉脸上,显得凄清又萧索。周围打手们见了,认为他们家主子受了欺凌,便跳梭梭地想要跑出来报复。
诚然唐家二少的确受了欺负,但这些打手们挑这个时候冲出来,实属不智之举。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让尾巴狼兴致勃勃地将“善意的欺负”升级为“恶意的凌*辱”。
不幸的是,干打手这行当的人,多属体壮智短之辈。又因南俊国盛产呆子,这些打手的脑子里只有一根筋,思维沿着脑筋走直路,但凡拐个弯儿就有去无回。是以,他们明明知道周围杀手人数使他们的三倍,明明晓得彼方还有炸药埋在暗处,明明瞧出窄弄里那笑得猥琐的人就是杀手们的头儿,这些打手依然不顾一切地跳出来,野狒狒一般举着手里兵器朝云尾巴狼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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