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色_沉筱之【完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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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到这里,舒棠又闷闷不乐起来:“再说了,那日他也不爱搭理我。”

  舒三易甫一听得闺女儿这哀怨语气,惊得浑身一抖。他凑近,试探地问:“红妞啊,我咋觉得你是瞧上云官人了哇?”

  舒棠听了这话,也是骇然一跳。她即刻摇头如鞉鼓,连声道:“没没没,我没瞧上他。我是觉着云官人好,哪家姑娘能给他做媳妇儿,这辈子也圆圆满满了。可我诚没觉着自己有那福分。”

  说着,她又是一叹:“人的福分有限的。我是个老实人,出生又贫寒,若嫁了‘天上的神仙’,那也消受不起的。”

  舒三易闻得这话,才放下心来。可听舒棠说自己出身贫寒,他的眼中却似闪过一丝怅然色。沉思了半晌,舒三易才劝道:“闺女儿啊,且不论云官人是不是会武功。很多事情呢,你在意太多就没意思了哇。这个世上,该你知道的,你就知道,其他的因由,也别刻意去追究。谁都有个难处是不是?有时候,也是我们自个儿见识短,没法儿理解别人的不得已。”

  舒三易说话时,神色三分怅然,七分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儿。舒棠埋着头,没能瞧见她爹的样子。她将话里的内容放在心中嚼着,没有应声。

  舒三易又道:“你这几日不痛快,恐怕云官人心里头也不好受。我这几日出门,统共撞着他三回。这三回,他都在棠花巷子口远远站着,我要他进来,他又说不了。你俩既然成了干亲兄妹,其实合该好生珍惜。要说哇,云官人是大瑛朝的人,以后铁定得离开。你跟他的缘分,说长也不长。”

  你跟他的缘分,说长也不长。

  舒家小棠听了这话,心底猛地一紧。她垂头想了半会儿,便支吾地说:“我、我挺记挂小莴笋白菜的。我去云府瞧瞧它们。顺、顺便跟、跟云官人赔个不是。”

  舒棠从后院儿墙上扯了几根丝瓜,用布囊包了,默默便出了客栈。没能走几步,便在棠花巷子口,撞见了久日未见的云尾巴狼。

  舒家小棠的身份,派人去查了。方亦飞的动向,也由唐玉接手了。大瑛朝的北边,战事吃紧,他那个孤傲的兄弟接了副将军的头衔,日日穿梭于烽火狼烟中。

  可不知怎地,他这几日一旦闲下来,便来棠花巷子口独自站着。有时靠着墙,太阳光洒在脸上。有时举着伞,雨声淅淅沥沥在天地。他好像一直在记挂着什么,又好像没心没肺似地,什么都进不去内心里。

  云沉雅看着舒棠,有点儿恍惚。然后他做出一副常态,唤了声:“小棠妹。”

  舒棠笑得仍有点勉强,走到他身边了,才埋着头低声地说:“云官人,我们去吃茶吧?”她将手里的布囊抱紧了些,半晌没听得回答。

  舒棠抬起头来,发觉云尾巴狼正瞧着自己,眸光深如海。

  尔后他淡淡笑起来:“嗯。”

  舒棠也咧嘴回以勉强一笑,往前刚走了几步,云沉雅又在后边儿拉了她一把,声音哑哑涩涩地,“小棠妹,对不起。”

  第24章

  此时天高云阔,秋日阳光如一曲寥寥清歌,将两人的额头晒出一层薄汗。

  云沉雅跟着舒棠去吃茶,一路七八弯,走了一个来时辰,才绕到一处僻静街头。

  街角有一座两层高的翘檐楼,舒棠伸手指了指,说就是这里。

  云沉雅抬头一看就笑了。搂头挂匾额,匾额上三大字儿,鸿儒楼。再往楼子里瞧,穷酸秀才到处都是,吟诗唱春秋,自诩为骚客。

  而舒棠立在楼子里,诚如一颗土白菜长在翠竹林,整一个不搭调。

  这番光景瞧得尾巴狼直乐呵。谁料那土白菜竟熟门熟路,跟跑堂的招呼一声,便将云沉雅带上二楼。

  二楼一派风月闲。两人坐定后,云沉雅就好奇了。他展开扇子摇了摇,问:“小棠妹,你喜欢这种地方?”

  方才在来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气氛已然和缓不少。听得云沉雅如此问,舒家小棠便认认真真地答:“我没瞧出这地儿有多好,不过苏相公与我说,京华城里,但凡有点修养的人,都爱好这里的风雅劲儿。”

  言下之意,她认为云沉雅也文气十足,与这里很合称。

  苏白苏相公是谁,云尾巴狼自然是知道的。可一听舒棠提及,他心里便老大不痛快。将折扇合了往桌边一放,云沉雅提壶斟茶,一言不发。

  舒棠以为他还在膈应之前的事儿,便垂眸去瞧手边的布囊。

  云沉雅慢腾腾地将斟的茶推给舒棠,又给自己斟了一盏,但气氛又僵起来。过了一会儿,舒棠低低唤了声:“云官人……”随即将布囊往桌上放去。

  她仍垂着头,声如细蚊:“我、我跟你赔个不是。”

  那头没人应声。

  舒棠又道:“我爹与我说,无论是谁,都会有个难处。有时候,也是我自个儿见识短,没法儿理解别人的不得已。那日我晓得你会武功,有点不开心,但也没怨你。这几日我想明白了,我觉着我、我觉着我……”

  话到这里,她的眉头紧紧锁起来,似是不知怎么开口。须臾,她又伸手将布囊往云沉雅跟前推了推,抬眼小心翼翼地将他望着。

  秋日楼头,日光明灭。云沉雅脸上神色不清晰。他顿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是什么?”

  舒棠也沉默。等了半晌,她将布囊打开。桌上摊着几根丝瓜,又突兀又好笑。可云沉雅却笑不出来了,突然间,他像明白了什么。

  于是舒棠就说话了。她说:“云官人,你是做大事的人,出手也阔气。我呢,我是寻常人家的丫头,没什么见识。你能教我读诗念词,一送礼,便能送我玉镯子玉笛子。可我什么都教不了你,回礼也只能回些桃子丝瓜。”

  “可缘分吧,就是很奇怪。我初初遇着你,就觉得咱俩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没能有什么交集。但是后来,你却认我做了干妹子,时时事事都为我好。”

  舒棠挠了挠头,唇线紧紧绷着,似有点难过:“我、我就是想说,你为我好,我都知道明白。我虽送不了你大富大贵的东西,但也是打心眼儿里在乎你的。桃子是我用攒着的铜板买的,丝瓜也是我自己栽的。”

  “我觉着我……我觉着咱俩一个天一个地,有这缘分,也忒不容易。我觉着我挺珍惜的,所以不愿与你怄气,就来跟你赔不是了……”

  话毕,舒棠却将头埋得更低了。

  云沉雅看着她。从他的角度望去,能瞧见她凝脂的肌肤,眼角的泪痣,以及渐渐红起来的眼眶。

  “你……怎么了?”他问。

  舒棠抿着唇,干涩地问:“云官人,你日后还回神州大瑛的吧?”

  云沉雅愣住。

  舒棠又道:“我爹与我说,咱俩的缘分,说长也不长。”

  楼下有人在沽酒,虽是穷酸秀才,也自得一份豪情一份安乐。窗外有楼阁,有长街,有绿水青山,虽是小小南俊京华,也自得一片浮世烟云的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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