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色_沉筱之【完结】(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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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棠听了这话一愣,犹疑半晌,说的是:“我没有瞧不上谁。”

  二选一,不是甲,便是乙。

  曹升恍然大悟。若是不想嫁,那便是心里惦着谁,放不下。如果市井传闻不假,与舒家小棠有牵扯的不过两人,早两年的公子哥,与六王爷之子阮凤。

  两家都是大户,两家都要不得。

  曹升想到此,不由拿出几分长者威严,劝慰道:“女大当嫁,这事儿是个姑娘都明白。其实嫁人吧,不图啥,就图个踏实,到老了有儿有女,有老伴儿相互扶持。别的太高的人家,攀不起不说,以后一起过日子,规矩太多,也必定不痛快,你说是不?”

  舒棠点点头,垂着眼睑,没说话。

  曹升晓得没说动她,又因知道舒棠孝顺,便旁敲侧击:“退一步说,便是你不想嫁,日后你爹老了,总得有个女婿来照顾不是。女儿贴心,却也比不上儿子力气大,能干活。”

  舒棠听了这话,恍然一愣。思索半晌,她才老老实实地道:“那、曹大哥,那你说的那人,我改明儿……瞧瞧去。”

  曹升心底大畅,咧嘴便笑起来:“不急不急,过两天三月初一,你来临江客栈一趟,把这月的银子结了。拿了银子,也好置办两身新衣裳再去相亲。”

  说罢这话,曹升一扬鞭,驭着马走了。

  天色淡淡的,飘着几丝云。南国入春的气候有点像浓秋,道旁飞花落洒,马蹄哒哒。

  舒棠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神思一恍,便不由忆及那一年。

  那一年,同样的天,同样的景。云府巷子外,她一人躲在石墙后,看云沉雅上了马车,看车马远行,消失在天地涯?。

  她追了几步,然后顿住。茫然间忆起云沉雅曾说的一句话。

  他说,小傻妞,以后如果我离开,你不要追出来。

  直到离别时,舒棠依然相信他,哪怕她一人立在秋天里,心中空荡荡的,只有满天满地呜咽的风声。

  南国的冬没有雪,但有冷梅芬芳。

  舒棠看着白梅在枝头开败,翌年春又是满树梨似雪。夏阳日晖兜头浇下,有一天,她见五里外的桃子熟了,一如往昔般,在树下留了铜板,摘了桃子便慌张跑回家。可回了家,手里的几颗桃,却再不知给谁送去。

  没人坐在屋角摇扇,没人会跟她说夏光好,没人会接过桃子搁在手里转悠,不吃不言语,只有一脸恣意的笑。

  相思入骨,可她却不知这是相思。只悻悻然将桃子收了,放在后院儿石桌上,瞧着瞧着,眼眶便红起来。

  于是才有了那一夜。

  那一夜有风雨,几个桃子搁久了,皮皱了。舒棠忽地难过起来。她问舒三易,为何等了这么久,都不见云官人回来。

  舒三易当时傻了,因舒棠的死心眼,他也始料未及。

  舒三易愣了许久,呵呵笑了两声,忽地自嘲说:“闺女儿,你跟我还真像哇。”

  然后他又说:“闺女儿,别等他了。云官人是富贵人家,跟咱不是一个道道上的人。”

  舒棠小心翼翼地问:“爹,是不是云官人嫌我不够好?”过了一会儿,她又嘟囔:“其实带我走有什么不行呢?我跟着他,就做个丫头就行了。我现在真没、真没奢望着要嫁给他了。”

  舒棠自小听话懂事,舒三易从未与她真正动怒过。可那一天,他却沉了一张脸,问说:“是不是他不回来,你这辈子就这么懵懂地过?是不是他不回来,你往后几十年,就只琢磨着去给人当个丫头?是不是他不回来,你就觉得自己不够好,合该被人嫌弃?”

  那是舒棠最后一次念及“云官人”这三个字。此后近两年,这人像是从未在她生命里出现过,再也不被念及。

  其实,两年时间,日月不足以变更,乾坤不足以斗转,但这热热闹闹的人世间,却足以发生几桩令人咀嚼回味的事儿。

  且说神州大瑛与窝阔国的北荒之争,结果两败俱伤,万千将士丧生,连实为二皇子的英景枫,也在这一役中殁了。

  然而,可巧的却是名动大瑛永京城的美人儿,户部尚书之女沈眉,却在那战地北荒被大皇子英景轩给找到了。

  沈眉昏睡月余。给抬回永京后,她方才醒来,便哭闹着要嫁给英景轩,说是不能嫁她就去死。诚然英景轩貌相惊若天人,文武也双全,但这沈眉如此丢人现眼地要攀高枝,也委实没个由头。更加离奇的是,素来性情莫测,眼光忒高的大皇子,听闻这桩事后,竟给应了下来。

  遂,促成一桩美好姻缘。

  大皇子娶大皇妃,普天同庆,总算冲淡了北荒战乱的阴影。然而这沈眉实乃奇人,嫁了英景轩也不过三日,忽然便去跳了水,将自己淹死了。

  这事儿本是伤悲,但因发生得太突然,满朝文武包括皇帝老,都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直到第二日,英景轩一本正经地穿了一身丧服出现在朝野,众朝臣才反应过来他死了老婆,连忙上前安慰。

  因大瑛的朝臣都是坏胚子,安慰起人来,便很不得法。一句两句总不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破了财消小灾,破个人消大灾”的意思。若是旁人,听了这些安慰之辞,早已呕血。

  但,神州大瑛的大皇子,从来就不是个凡物。

  他折扇一扬,朝四周泣声曰:“本来我内心很是伤悲,听诸位这么一劝慰,便好得多了。”

  他这般说,旁人便这般相信。谁料几日后,英景轩忽地称病不上朝,推说自己郁结入腑,忧伤成疾,怕是大限将至。

  这一年,传说中的景枫传说般地去世了。昭和帝膝下单薄至极,除了英景轩这个成气候的,其余的皇子,年纪小得连春宫图都没瞧过。昭和帝万般无奈,只好顺着儿子的意,说:“那你要怎么才能好起来?”

  彼时英景轩连连咳嗽,几乎要将肺给咳出来。

  做足戏,他这才道:“儿臣、儿臣……怕是怎样也好不起来了但――”

  重点在这个“但”。他又说了,“但天下之大,山川巍然,儿臣身为皇子龙孙,却没能瞧个齐全。若父皇允许,儿臣愿去江山各处看一看,走一走,体验体验……”

  第二日,英景轩“回光返照”,神采奕奕地揣了一打银票,轻装简行,逛江山去了。

  这一回,他身旁除了司空幸,多跟了两人。一是精通医术的臣子,化名白贵白管家。二是容貌冷艳的女影卫,名曰司徒雪。

  原本,英景轩也不用捎上司徒雪,但倘若一行三人,三个都是男人,委实让人心生歪念。

  另有一原因却不好提,乃是一桩儿女私事。早一年,英景轩在南俊京华城,本答应司空幸,说等回了永京城,必定他谋得心上人沈眉为妻。熟料英景轩确然把沈眉谋得了,可却谋给自己了。谋给自己倒也算了,谋了三天,人就去跳水了。

  且不论沈眉是否真的淹死了。这桩事,在司空幸心里就是一道坎,始终过不去。他现如今办事依然雷厉风行,遇了旁事,便不愿搭理英景轩。英景轩欣赏司空幸的本事,更稀罕他的真性情,遂这次出行,捎上他不说,还新添了个女影卫给他做搭档,以便缓和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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