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上前一步发话道:“金蝶与人偷腥,坏了府中规矩,待我禀了国公夫人就将这不干净的贱婢遣送到庄子做苦活。你们这些丫鬟都睁大了眼睛好好瞧瞧金蝶现在的样子,若是不守规矩,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众丫鬟齐齐应声,瞧着浑身是血的金蝶心里忍不住发憷。
李管事只留了俩婆子收拾金蝶,带着其余人先行离开了,赵妈妈临走前恶狠狠朝金蝶碎了一口,继续捂着被挠花了的老脸哀嚎着出了后院。
事情一过,众人散去,金玲赶紧跑回去□□苑说道情况。
赵文宛听完面上无多大表情,金蝶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天一亮,金蝶就被人遣送到了庄子,下午就有人来报说人在去庄子的路上没扛过去,死了。
李管事一声叹息,让人将她的尸首裹了席子扔在了乱葬岗。但金蝶临死前说的那番话早已传遍了宅子,在众人心中留了根刺,尤其叶氏生吞了赵生的心思都有了。
这事闹腾了几日,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
临着荷花池而建的凉亭,黄花梨的圆桌,搁着一只青花海水纹香炉徐徐冒着清雅芬芳的青桂香。女子坐在圆桌旁的香枝木椅上,微微蹙眉看向针线簸箩,眼神里透出一丝壮烈赴死的决然来。
“女儿家的不求才学八斗,针线活不好可是大忌,嫁了人后要吃亏,以前你总耐不下性子学,祖母就一直担心着,近日看你有了变化,这话儿我就再老生常谈一次,你也别嫌我啰嗦,祖母都是为了你好。”年迈妇人谆谆教导,眼里染上一抹担忧。
“我养大的宝贝,怎么舍得让她在别人家吃苦。”
就为了那句话,即使赵文宛再怎么讨厌绣活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学起来。然在看过宝蝉雪雁的绣品后,赵文宛只能在领悟了技巧后找个没人的安静地儿偷摸练着——为了身为大小姐的自尊心!
绣花是个细活,也是个技术活,极其考验人的耐心,照以往坐不住一时三刻就都给扔了,换了芯儿的赵文宛却比原主多了一股不服输的倔劲儿,和女红杠上了。
等到沉浸其中,连时间流逝都察觉不到了。被针戳到的指尖都缠上厚厚的纱布,继续手里头的,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突兀的细小哭声响起,赵文宛又让针给狠狠戳了下,沁出殷红的血滴子,拿帕子捂着,目光扫向害自己分心的声音来源,挑了眉头。
好软嫩的包子?自以为躲得隐蔽的小孩儿一身锦衣,这会儿正毫无形象的撅着屁股,看起来胖乎乎的小手时不时地抹眼泪,别提有多伤心了。
虽说在对方如此伤心的时候笑出声很不厚道,可赵文宛在听到小孩子碎碎念控诉孔子孟子夫子对他造成的心理伤害时,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孩儿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退后了两步,跌了一跤,却先是机灵地往四下里看了看,见没有别的人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赵文宛眼尖,看到了他白嫩的手上被划开的口子正往外冒出鲜血,登时皱了眉头,起身走到小孩儿身边将人带回了凉亭里。
“你你你你……要对我做做做什么……我我我要喊人了!”赵元瑞对赵文宛还是有一份本能的畏惧的,原因是听过太多关于她的传闻,不知道她吃不吃小孩儿。
小孩儿正奋力挣扎着,赵文宛也不多话,直接掰过他掌心给他上了药,最后包上纱布,看到小孩脸上的防备神色,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故作恶意道,“抱着还挺沉,小家伙肉挺多啊。”
“我不好吃的!”赵元瑞立马回道。
赵文宛绷不住面色笑了起来,后者愣住,看着眼前笑得意外好看的人,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就卸下了防备,任由她捏着他肉肉的脸颊,平常老被捏疼的地方,这会儿像被云柔儿拂过似的。
小孩儿的脸六月的天,方才还哭得伤心的赵元瑞这会儿早被转移了注意力,拿过赵文宛绣了一半的花绷子看了半天,说道,“这鸭子绣的真丑。”
“……那是鸳鸯。”
赵文宛反驳,得到后者一个你少骗我的眼神,不吭声了。赵元瑞又指着下面的,“鸭子不吃韭菜吧,这么多?”
“……那是河面。”答话得到赵元瑞略嫌弃的眼神后,赵文宛觉得膝盖隐隐作疼。
三岁多的孩子不计较,不计较,这般安抚了自己一番的赵文宛开口就直戳戳道,“你一个人躲这儿来掉金豆豆你娘知道么?”
赵元瑞从打击赵文宛中得到的乐趣一下就消散了,瘪着嘴不吱声了。
“……”赵文宛略厚的脸皮一红,干咳了一声,知道小孩儿处境难得正经了神色安慰道,“虽说你娘望子成龙,所做一切都是为你好,可你现在年纪尚小,用力过猛难免会拔苗助长,反而有害,到了你真觉得承受不住的地步不应该是躲起来掉男儿泪,而是该明明白白告诉他们你的意愿,你所承受的。”
“大哥早慧,却也折损,殊不知人活一世,顺心而活才是痛快。”赵文宛似有感悟,顺心而活恐怕在这个世界也只能是心愿了。
赵元瑞听得懵懂,却有些了解她说这番话的意图,睁着晶亮的眸子盯了走神中的女子良久,不远处丫鬟由远及近的唤声传了过来,赵元瑞听出是母亲苑子里的,又看了眼一下赵文宛,跳下了板凳。
“你和她们说的不一样,是个好人。”小孩儿扔下这么一句话,红着脸匆匆跑远了。
留下赵文宛依旧怔怔,小孩儿口中的她们是谁不言而喻,如何想于她有何干系。夏姨娘和她女儿都不是个省油的,独独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意思。
☆、第14章 打架
接连两日大雨,冲刷了炎热夏日带来的闷热,添了几分凉爽之意,被雨打落的花叶一早让下人清扫干净,徒留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还有些湿漉漉的。
赵文萱的绣品完成后,闲着就来湘竹苑晃晃,说是姐妹亲近走动,实际是想打探赵文宛的贺礼准备。赵文宛也不介意她三天两头的跑过来,又一趟趟的无劳而返,相反,她是憋着主意不打算让赵文萱在赵父寿宴上好过。
原因无它,只因她听到这人在背后嚼大哥舌根时用的瘫子二字。
闺房里,赵文宛捧着本书看,却是套了《中庸》封皮的聊斋话本,看得颇为津津有味,余光里瞥到宝蝉迈进来的身影,搁下了手里的书册,“回来这么快,看着大哥把药膳吃了么?”
“不是,小姐,是大少爷出事了。”宝蝉连忙道,“听院儿里的小厮说是跟二少爷打起来,惊动了老爷,现都在正德厅等老爷发落呢!”
赵文宛闻言当即起身,提了碍事的裙摆一角,近乎一路小跑到的正德厅,屋内挤了不少人,叶氏和一干人都围在里面,老太太也特意让杨妈妈赶过来瞧瞧,元礼不比赵文宛能娇宠一些,这事,老太太明面偏护不得。
“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何要动手打你二弟?”主座上的赵宏盛容色冷峻,眉心微蹙,自有一种威严,此刻视线如聚了实质般打在以往最得意的儿子身上,半晌划过一抹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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