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从外头端着一盅百合枸杞银耳汤走了进来,搁在了案头,瞧见身上单薄的衣裳蹙了蹙眉,又从柜子里取了件挖云添金洋红绒小披风罩在了她肩头。
“小姐都忙活好几日了,老夫人瞧着你瘦了,特意差了杨妈妈过来把奴婢和宝蝉训了,说没照顾好您,还送了不少滋补的。”雪雁看了眼埋头在纸张里的赵文宛,把汤水往她面前挪近了道,“什么事儿都没您自个儿重要,这是老夫人的原话,明天是正日子,今儿晚上您必须得早些歇了。”
案几上的东西被雪雁用手挡住,赵文宛直了身子瞟着在她的纵容下胆子越发大的丫鬟,咧了咧嘴角,说实话被人全心全意关心着的感觉真不错。赵文宛伸了个懒腰,拿起银耳汤眯着眼笑着喝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筹备宴席上,说不累是骗赵文萱那些人玩的,总算熬过了明天就好了。银耳汤甜而不腻,是赵文宛喜欢的口感,很快一碗就见了底。
宝蝉抱着衣裳走了进来,瞧见这一幕撇了撇嘴,故意抱怨道,“果然还是雪雁姐厉害,奴婢都劝了半天了,小姐愣是没觉着屋子里多个人。这不,明儿个要穿的戴的,到现在还没头绪呢!”
赵文宛瞧见她手上捧着的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褙袄,不由抽了下嘴角,也不知这孩子的审美在哪儿受了刺激,未免也太招摇了罢!“明儿的重点不是我,挑个舒服不失大气的就成。”
雪雁笑了笑,没一会儿就从柜子里找出件合赵文宛心意的,着手收拾去了。宝蝉瘪了瘪嘴,又不甘心地从妆台前的镜奁里挑起了首饰做搭配。赵文宛看着两人比她这个正主还上心,颇是欣慰,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小姐,这个好看!”宝蝉突然从里头翻出个羊脂白玉镯子来,兴冲冲地举到了她眼前。
“……”赵文宛一眼就认出这是上回贺靖远走时送的那只‘传家宝’,随着宝蝉晃动那玉镯,赵文宛的心也不由跟着一颤,原先被自己忽视的这会儿又蹦跶出来在脑海里转悠,哪个二愣子能拿传家宝随意送人呢?
贺靖远他怎么想的……
“大小姐,三小姐来了。”绮兰这时候进了门通报,伴着身后那脆生生的宛姐姐,赵文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宝蝉很快地把玉镯子收了起来,大概是之前被赵文宛那散财似的做法给弄怕了,深怕她又把好东西给了出去,末了,还补了一句,“这是表少爷送的。”
赵文宛先是叫她那利落动作惹得眼角一抽,听到她说的,觉出些炫耀的意味来,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殊不知是宝蝉这几日在外头让伺候赵文熙和赵文萱的丫鬟暗地里挤兑狠了,加上赵文宛这几日忙着没工夫理,反而让那些人以为赵文宛弱了气焰,不行了。
宝蝉藏着连一眼都没给赵文萱瞄上,收了起来,惹得后者脸色一黑。越是藏着,越是觉着那东西是好宝贝。赵文萱面上温柔笑着,心底却是嫉妒的不行,从前贺表哥一直都不待见赵文宛的,甚至之前也是偏帮着她来的,不知怎的,现在反倒跟赵文宛亲厚了,让她着实纳闷不已,更是不痛快。
其实赵文萱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因贺靖远而起的优越感,那样俊朗的男子,即便不喜欢,跟在身边也是极有面子的,可怎么就跟赵文宛搅和到一起了呢!明明之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因着心底一厢情愿的认定,赵文萱越发觉得赵文宛讨厌,想着来的目的,仍得摆出笑脸道,“宛姐姐为了明儿个的事情忙了这些天的,看着都憔悴了,我帮不上什么忙,唯一拿手的就是调香了,特意做了点香料给姐姐助眠,还能做调理用。”
说罢,赵文萱让沉香捧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出来,打开是胭脂色的焚香,淡淡香气萦绕,颇是好闻。
“这脱骨香传闻说能脱骨换皮,有极佳的润颜功效而得名,京中一香难求,我也是费了好多功夫才做出来的,自个儿用了觉着好我才敢拿来给姐姐用。”
赵文宛笑着取过了她手里的香盒,沉香顺势捧来的香炉子只得搁在了一旁,退在一旁候着。
“难得妹妹这般想着我,这么好的香……该给文熙也送点儿过去才是。”赵文宛眼睑微垂,闪过一抹嘲讽。
“二姐姐那儿我方才已经送去了,妹妹能拿来献宝,自然是供得上姐姐用度的,无需担心。”赵文萱见她打算收起来,急忙忙补充道。
赵文宛‘唔’的应了一声,暂且搁下了香盒,也没当下点上,赵文萱怕说多露馅自然不敢催促,留着又觉得别扭,便以不打扰她休息为由提出了告辞。
雪雁将人送了出去,随后折回了屋子,就瞧见赵文宛拧着眉,若有所思地盯着香盒瞧。“小姐,这香有问题?”
赵文宛的思绪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打了岔,回过神,看见雪雁盯着那盒子严肃的目光,不由弯了弯嘴角。“香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送香的人有问题罢了。”
雪雁叫她打谜般的说法弄糊涂了,只是赵文宛并未给出后续的解释,打了个哈欠,早早洗漱上床歇了。
淡淡的月光隔着薄薄的竹帘,一缕缕的照进屋子里,所有的桌椅架槅,都蒙上了一层柔和的银光。赵文宛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见丝毫睡意,反而透着诡异的精光。
剧本中,这场宴席由叶氏主办,赵文宛想要使坏,便在饭菜里下了泻药,可作为当日主角的赵文熙却好好的出现在宴席上,只是吃到一半就起了疹子,差点挠破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厨房的丫鬟见事态严重,一下就把赵文宛给招了,而原本死不承认的赵文宛被人激的说出了泻药之事,闹得宴席不欢而散,让人平白瞅了笑话。
祖母父亲盛怒又是失望,叶氏施罚,赵文宛被罚去了西山佛寺禁闭一月,却仍是想不明白那包泻药是如何质变了的。
剧本里赵文宛不清楚的,她却知道……如今她不打算作死,却有人拼命在她面前作,不回报点什么有些过意不去啊,赵文宛临睡前如是想道。
***
翌日正午,秋高气爽,金顶红墙,碧树黄花,定国公府装点一新,显着熠熠光辉的喜庆。
马车一辆辆的停在了国公府的正门口,收到帖子的纷纷备礼来到府中,此时距离宴还有个把时辰,女眷们由丫鬟领着去了暖阁,赵文宛与西平侯夫人早就侯着招呼众人。
不多久,赵老夫人由叶氏搀着下进了里面,叶氏今日极为低调,不言不语的只伺候婆婆,遇到前来请安,打招呼的贵夫人,也是客道应声几句。
渐渐的女客们便多了起来,穿着新款式华服锦衣的太太奶奶三五堆聚在一起吃茶说话,妙龄的少女们则在暖阁的另一处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在讲什么悄悄话,时不时的就会传来少女们特有的娇羞笑声。
茶几翘案上摆着各色精致点心和盖碗,赵文宛坐在其中,一身水芙色茶花金银绣线单衫,下头是散花水雾百褶裙,外罩一件藕荷色的薄锦妆花比甲,简单的挽了一个飞仙髻,墨发中斜斜的插着一只红玉珊瑚点缀的华盛,浅色流苏随意落下,衬着姿容越发美艳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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