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没想到夏姨娘心计这么深,落这么个下场……三小姐!”那丫鬟后半句话还未出口就看到了芭蕉掩映下宛若修罗的赵文萱,两丫鬟着实吓破了胆儿,俱是一脸惨白。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私下编排主子的!”赵文萱无起伏的声音透着丝丝寒气,那双眼泛着微红,满是戾气。
“三小姐恕罪,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二人连连讨饶道,已经带上了哭腔。
赵文萱不为所动,然对话中提及的一人却是深深戳中了她的痛处,一脚甩开了扑上来恳求的丫鬟,二话没说带着满身煞气直奔着湘竹苑去了。
湘竹苑,黄花梨木雕海棠嵌大理石的桌案上,放着些点心吃食,一套白瓷浮纹的茶器颇有条理地摆放着,红泥小炉上煮着茶,袅袅茶香飘散于空气中,沁人心脾。
“这是你四叔带回来的云罗香,味儿清淡,却是回味无穷,文宛尝尝。”坐在桌子一侧的女子动作稳当地沏茶,对于茶道颇是精通,笑语晏晏道。
赵文宛不动神色地呷了口茶,眉目低垂,对于这个生母的手帕交心里别有思量。半晌,勾起一抹浅淡笑意道,“四婶婶泡茶的手艺真好,就连我这个不懂茶的都觉得厉害,只可惜文宛对茶一知半解,只觉得好喝,品不出别个了。”
冷氏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再看向赵文宛神色有一丝的恍惚,自言自语道,“泡茶泡得最好的是你娘,我还是跟她学的。”随后似是意识到什么,收了话头转而道,“反正都是用来喝的,好不好喝才是最重要的,这云罗香你收着罢。”
“那就多谢四婶婶了。”赵文宛收礼收得毫无压力道,随即附赠一枚灿烂笑容。
冷氏瞧了她良久,才喃喃道,“你……和你娘真的很不一样。”
赵文宛想到众人口中温婉可人的母亲,再一联系‘恶名’在外的自己,摸不准她是贬是夸,只端着茶杯装深沉。
门外突然响起的叫嚣声打破了二人间陡然的沉默,赵文萱不顾丫鬟阻拦冲了进来,看着还有闲情逸致喝茶的赵文宛更是双目冒火,也没看清她身旁之人径直拂了桌上的茶器,碎裂声接连响起,散了一地。
“赵文宛,你卑鄙无耻,用幻药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娘,你做的肮脏事儿未必少了,你害的人也多了去了,我娘命运不济,栽在你的手里,可还有我在,我赵文萱发誓一定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赵文宛早在她动手前退后了一步,未沾着半点狼狈,此刻看着被宝蝉雪雁拦着大放厥词的赵文萱,眉梢一挑,一步上前快手扇了过去,在赵文萱被打懵时,冷眼与她对视,愣是在气势上把人压下去了一筹。
“这就是你这些年习得的教养风度,与街上那些撒泼的市井妇人有何两样,夏姨娘的事我不过还原了事实,若她当年没做,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你……”赵文萱仍想骂,被赵文宛眼神一扫,噎在了喉咙。
赵文宛嘴角勾着抹似笑非笑,盯了她良久后悠悠道,“亦或是你今儿来是为出口自己恶气,帮不了你娘翻身,却想在我这儿找不痛快,你是觉着我……好欺负来着?”
赵文萱面上闪过一分被说中的恼怒,被赵文宛逼问的有些下不了台,正涨红着脸憋不出半句时,听到一道柔弱声音替自己解围道,“夏姨娘方才被送走,萱妹妹也是一时冲动才冒犯了姐姐,望姐姐念在妹妹刚失了娘亲的面儿上原谅她的冲撞罢。”
赵文熙立在二人之间,充当起和事佬。赵文宛的视线掠过不再吭声的赵文萱,淡淡一笑,顺着她的话头道,“妹妹说得对,文萱一时情急我岂有揪着不放之理,只是有些伤心罢,我与妹妹感情深厚多年,在她心中竟是这般不堪。”
“你少假惺惺了。”赵文萱闻言气愤道。
赵文宛摆出一副你瞧的姿态,令冷氏不赞同地看向了赵文萱,赵文熙亦是拧眉凑近了几分轻言了一句,就看到赵文萱神色纠结,半晌堪堪认了错。
瞧着这一地狼藉的,赵文宛似是心疼地皱了皱眉,并不急着给回应。赵文萱见状又欲发作,被赵文熙轻轻扯了袖子,只得咬牙切齿道,“稍后,自会赔一套新的给姐姐。”
赵文宛闻言才露出一满意笑容,以气死人不偿命地和善语气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打小跟着我,我也念着情分呢,今儿这事就当没发生罢。”
“……”
“……”
☆、第48章
赵文萱一通气没撒出来,还让赵文宛明里暗里羞辱了一番,心中更是委屈怨愤,涨红着一张小脸,袖子下的手攥成了拳头,指甲狠狠掐入掌心,掐得紫红,只能强忍着走出湘竹苑,一出来就气的身子直发抖,牙齿打颤。
一同走出来的赵文熙见她穿得单薄,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带,便唤了绿云将自个备着的妆缎面褶子大氅接到手中,抖了抖,雪白的狐毛根根平顺起来,如一层雪浪拂过,深浅不明,正如赵文熙垂着的眸子一样,深浅晦暗,一双清澈若水的瞳孔下是令人捉摸不定的芒光。
而对面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愈发得难看起来。
赵文熙抬起眼眸,瞧着她,那一瞬间和垂着时候极为不同,却是水光潋滟,毫无杂质的纯洁,未曾张嘴说话,默默的将大氅披在赵文萱的身上,拉出两条绸面缎子,仔仔细细的为她系成蝴蝶状的打结,抚在胸前,自个儿白皙的十指露在寒风吹着的外面冻的略显发红。
如此弄好,赵文熙终是红唇微启,“天气冷,三妹妹可别冻着了。”
赵文萱还在气头上,原先还不觉得,这会儿大氅披上身上瞬间暖和了身子,觉出冷意来,咬着唇瞥了一眼赵文熙,眸中有了几丝松动。
这人是个傻子么?平日里待她又不甚好,还常常使绊子,反倒别人都不愿来碰钉子的时候,她倒是来示好。赵文萱凝着她,眸中探究的意味越来越大,她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不计前嫌,能雪中送炭的人,不落井下石已是不错,遂对赵文熙的示好意外之余抱了几分警惕,没好气地说道:“我如今在府中都自身难保,你来我这里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赵文熙浅浅地笑了笑,“妹妹说的什么话,就因为你是妹妹我才对你好的。先前许是误会,我不信妹妹会诚心害我,也是我自个儿身子弱的缘故,宛姐姐……有些过了。”
说话间瞥了一眼赵文萱的神色,不无意外地瞧见赵文萱因着她的话语而更显的郁色,继续说道,“我孤零零的这些年,一直想着能有姐妹能说说话,如今心愿实现,我是真的把你当作亲妹妹疼的。方才宛姐姐……那般为难你,也是你冲撞在先,不过我也能理解妹妹,你在府中一下子失去了依靠,搁在谁的身上都是受不住的,若是我……估计还不如妹妹你,恐怕就只知道抽了帕子抹眼泪。”
赵文熙的一番话说的极为巧妙,听起来十分诚意中肯,并没有说赵文宛一句不好,可听在赵文萱的耳朵里,又不由想起刚才的事情,生生对比出来,让赵文萱又恨上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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