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呆愣了片刻,若非回头可见自己刚做过的轿子,她大约要以为自己是忽然上了仙宫的花园。
“荣六姑娘,世子妃就在前面不远。”轿前引路的是宁知书的贴身侍卫,他指了指前面,阿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处湖蓝色的裙角。
阿凝走进花海,小小的缃黄色的身影很快淹没在一片红花绿叶中。
“姐姐!”
荣宓看见阿凝,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世子姐夫让我来陪你。”
女子微微一愣,发髻上的白玉凤鸟衔珠步摇垂下明润亮眼的珍珠,愈发衬出眸光的黯淡来。
她心里涌起的不知是什么。她不喜欢他对她这样好,因为这样会使她特别歉疚。或许她应该庆幸的,她有这样一个知她爱她疼她的夫君。
“姐姐你怎么了?”阿凝担忧道,“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可是身子不舒服?”
荣宓摇摇头,视线朝远处看过去。阿凝好奇得踮起脚来,伸长了脖子,视线透过重重花木,在花海尽头隐约看到一角屋檐。
荣宓见她小兔子一样,好笑道:“那儿已经是西苑地界了,没什么可看的。”
见她笑了,阿凝便放了心,姐妹俩便相携在花海中漫步观景。
“姐姐,这儿这么漂亮,为什么我从未听过繁香坞的名字呢?”阿凝好奇道。
“这里毗邻西苑的馨晨、青玉两殿,阴气重,不吉利,自然少有人来。”荣宓顿了顿,颇为感慨道:“可惜了无边丽景。”
“馨晨殿和青玉殿为什么不吉利啊?”
“因为它们是西苑的冷宫。”馨晨殿是关押嫔妃的,自西苑建成至今,不知埋葬了多少香魂。而青玉殿,是囚禁获罪宗室用的。当今景元帝为皇子时,就有亲王被赐死在那里。
阿凝沉默了下,“既然这样,姐姐以后也不要来这里了。扶桑虽然美,但,可以让姐夫帮你种一园子。反正姐夫家里有钱。”
小姑娘眸光熠熠的,荣宓噗嗤一声笑了,笑后,声音沉缓道:“很久以前我不小心在这里丢了一样东西,一直想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即将更名为《贵女娇宠记》,提前告知= =不要太在意名字。。。
☆、繁香坞(二)
荣宓的目光变得悠远,看着眼前重重叠叠的扶桑花木,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就是在这儿,和他相遇。她遗失的是她的心,她的情,她也想找回来,却找不到。
今日宁知书发现她还留着那块帕子,才对她沉了脸,她其实并不怪他,因为错的本就是自己。她知道这是错的,可她无法控制。
“妹妹,”她低下身子,与阿凝平视,玉白细柔的手指轻抚着她的鬓发,“你听姐姐的,世家女切忌失了心,若是失了心,便是痛苦一辈子。”
阿凝似懂非懂。但荣宓已经直起身子,“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两姐妹的身影逐渐离去,一个窈窕,一个玲珑。轻风过处,花枝摇曳摆动,将她们的背影装点得如梦似幻。
荣宓不知道的是,此处山坳地形复杂多变,这片一望无际的花海除了毗邻明玉山庄和西苑之外,花海朝山谷绵延的深处还藏着一座无名小院。
此时,小院的主人,月白银丝线绣卷草纹暗花锦缎的男子正闲闲坐在窗前泡茶,俊秀清雅的容颜神色疏淡,待陆青山语毕,他低低道:“对外头再多放些谣言,就说……”他想了想,才开口道:“就说繁香坞里有许多咬人的虫子,一咬就会流很多血的那种,而且还闹鬼。”
“三怕”都包含在内了,应该足够震慑她了吧!
陆青山点了点头,心中有几分惊异。主子这段话来得太突然,世上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位祈王殿下从来不是有同情心的人,这些年也不乏误闯进这里的人,殿下要起人命来当真毫不手软。现下竟然操心起别人来了?安惠郡主并不是第一回来此,故而,殿下操心的只是那个年纪小小的荣六姑娘?
陆青山在那儿胡思乱想的,沉默片刻,赵琰已经将他的“绿雪偎云”泡好,抿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神情。他这才瞧了眼陆青山,一双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未曾说话。
陆青山却被他这目光盯得额角冒冷汗,真像能看透人心似的,当下不敢再多想。
赵琰的确是操心阿凝。他觉得,每次遇到这丫头,她都在作死。比如逼他动手杀人,比如打扰他看书还一再撩他,比如接近这个不能让外人发现的他的小院。
得了,这一天还没过完呢,他下午又看见来作死的阿凝了。
却说阿凝随着荣宓回到灵溪院,早守在门口的宁知书就把荣宓接走了。阿凝回到偏院,没见到秦晚馥,问了锦珠才知道,秦晚馥独自去了紫茉莉花海,碰巧遇到了好些到那儿游玩的姑娘,其中就有那上京美人榜的第一,姚沉欢。她有了玩伴,估计正玩得开心,所以还未回来。
午间,阿凝一个人躺在竹席上小憩,平时睡眠极好的小姑娘,今日却迟迟不能入眠,眼前总是晃过荣宓在繁香坞时的黯然神伤。
在她心里,荣宓从来都是骄傲端雅又高贵无双的,她不喜欢看见她这样。
翻了好几个身子,她忽然灵机一动,心想大姐姐不是说丢了东西么?她给她找回来不就是了?
事关大姐姐的秘密,知道的人不宜多,所以她只带着锦珮一个,又去了一趟繁香坞。她也知道希望渺茫,但不试过如何知道结果,说不定自己能撞个大运呢?
她在荣宓先前站的地方寻了许久,又在附近转了转,眼睛便有些发花。站起身来,用丝绢帕子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她抬眼看了下天空,脚下往前一步,不慎踩了个空。
杂草掩映的地面忽然裂开一个洞,她还来不及反应,身子已经陷了进去。
“啊!”
惊叫声已经彻底被地面掩埋。那处草丛不知布置了什么巧妙机关,人一掉下去,地面又重新合拢,再加上杂草作掩护,外表竟看不出一丝端倪。
阿凝“啪”的一声落地时,她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震碎了。
她艰难地爬起身来,接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自己置身于一处狭窄的地道里,顶头的洞口已经关闭了。
“锦珮!锦珮!”她吓得大声唤,可回答她的只有地道的回声。
脚踝处疼得厉害,她也顾不得了,只鼓足勇气,顺着唯一的通路朝前走,想赶紧出去这个鬼地方。
此刻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怕黑。
若是一般小孩,大约第一件事就是惊惶不知所措,可阿凝深得安惠郡主真传,尚能维持一定时间的镇定,但她毕竟经事少,能维持多久就不知道了。
地道并不长,她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出口。
阿凝的身子已经在颤抖了,这么黑一条地道,她总感觉身后有鬼跟着,她怕得不行,看见前面有亮光,就快步走了过去。
眼前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扇门,门口正对着一架六合山水屏风,绘着大气磅礴的高山峻岭、流水飞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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