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宓与这崔郎对视一眼,便被其目光所迫低下头来,她老实回答道:“郑公是奉县的骄傲,几乎每天都有人前往其住处就医,所以他的行踪也时常被人注意。”
这解释合情合理。崔子轩盯着姜宓,想道:只是他们派出十数人打听了两日都没有打听到的事,眼前这个小姑娘却轻轻松松就知道了。
见到崔子轩不再说话,姜宓继续说道:“二来,三位公子应该知道,郑公这个人性格古怪行事偏激,有时奉上千金他都不一定替人看病。”
姜宓这话却是说到了点子上,那严公子脸色一整,倾身看向她,认真地问道:“听你这话,可是有好法子?”
姜宓不动声色地说道:“法子倒有一个。”在三个公子齐刷刷看来时,姜宓挺温软地说道:“听说郑公与奉县一个叫丑丘的屠夫是莫逆之交,要是三位公子能劝动丑丘出面,那郑公之事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她抬起头含笑看着三人,慢腾腾地说道:“不过,那丑丘听说也出门了,要两三天后才能回到奉县。”
这一次,几乎是姜宓的话音一落,严公子马上说道:“那还楞着干什么?我们回去奉县,等那丑丘回来便是。”话音一落,他便转头向众骑士发号施令起来。
就在严公子急急下车,向着众骑走去时,崔子轩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姜宓身上,一直目送着她上了马车,他还笑意盎然的不曾收回目光。
一侧,那九公子好奇地问道:“崔兄难道看上那个伪公主了?”
崔子轩收回目光,他品了一口茶,淡淡说道:“看上倒不至于。”略顿了顿,他低笑起来,“不过是看到一个年纪小小的丫头,居然耍得严三团团转,居然想要我们掉头回去,我们就不得不掉头回去,心里有点惊奇罢了。”
崔子轩这话一出,那九公子惊了,他有点生气地说道:“难道那丑丘的事是这小姑娘编出来的?就因为我们没有等她便出了城,所以她故意编织这番话让我们又打道回姜府?”
崔子轩笑了笑,他懒洋洋地回道:“编造倒不至于,顶多就是她明明有别的法子解决此事,偏偏选了一个麻烦的让严三去做罢了。”他在心里说道:观察入微,料事周全又睚眦必报,这位遗花公主还真让人惊奇。
第十章 这是运气吗?
于是,车队刚刚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又在奉县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返回了姜府。
饶是严三公子心事重重,可他对上一众奉县人如看傻瓜的目光时,也隐隐觉得自己上了姜宓的当。他也没有发作,只是在心里暗暗恼道:如果丑丘之事是假的,定要给那个伪公主一个教训。
可是,姜宓既然被崔子轩断定“料事周全”,又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一行人在姜府等不了两天,那丑丘果然回来了。严三公子派人一调查,那丑丘果然与郑公关系匪浅。丑丘虽是一个屠夫,可他行事大气一诺千金,又对郑公有救命之恩,那两人交情极好。
也不知严三公子做了什么水磨功夫,一众人又在奉县呆了五天后,终于,那丑丘答应在郑公的面前说项了。于是,一行人再次启程,从奉县西门而出朝着牛山方向驶去。
本来,崔子轩还以为,得了势如了愿的姜宓会继续在他们面前蹦哒。可三位公子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姜宓却如同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寸步不曾外出。便是偶尔遇见,便是无意中碰上俊美得宛如天人化身的崔子轩,她也只是盈盈一礼,便目不斜视地回到她的马车。
姜宓这种行为,在三位贵公子眼中也好,在他们的随从骑士眼中,都是有点纳闷的。
毕竟,这是一个相信“种豆得豆,种栗得栗”的时代,前花蕊夫人,那可不仅是天下罕见的绝色,那更是天下少有的荡妇。有这样一个不安于室的母亲,如果姜宓举止轻佻得理不饶人,那才是不出众人所料,便是她立誓养几个面首玩玩,也是正常之理。总之,就是她现在这副大家闺秀的架式才叫人吃惊。
车队一路西行,终于在三天后来到了牛山。
牛山离奉县如此之近,可迫于郑公的大名,严三公子硬是足足做了近十天的功夫才敢来求见他。
牛山不高,可此地水秀林清,雾气蒸腾,透着一股世外之相。
一行人攀爬不了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了郑公的房屋外。示意众人站在外面后,严三公子和崔子轩,带着屠夫丑丘入了院中。
几乎是丑丘进去不久,院落里,便传来了一阵热情的寒喧声和大笑声。听到那笑声,站在姜宓旁边的,隶属严家的一个骑士激动的一握拳,兴奋地低语道:“事成了!”
院落里的众人寒喧了一会后,姜宓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老人声音,“有什么事用了餐再说。”
这说话的老人应该就是郑公了。得到郑公一句话,便有几个婢仆出来叫了众人进去。
姜宓等人进入院子后,因人数众多,骑士们便坐到了外面。至于姜宓兄妹,因为姜宓的公主身份,自是被请入房中,与郑公的家眷一道用餐。
郑公见到丑丘,显得十分高兴,几次让人上酒请丑丘痛饮。相比对起丑丘的热情,对上崔子轩三人时,这个清瘦花白胡须,一脸孤拐相的老头却冷淡得多。
郑公与丑丘对饮了两盅酒后,一眼瞟到了姜武,奇道:“好英武的小子,却不知是谁家儿郎?”
回话的是严三公子,他恭恭敬敬地回道:“他叫姜武,是遗花公主的哥哥。”
“遗花公主?”郑公听到这个称号眉头一皱寻思起来,转眼,他脸色大变,沉声说道:“可是母亲是花蕊夫人的?”
这郑公提到“花蕊夫人”时,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语气中,那厌恶之意溢于言表。
而且,不等严三公子回答,郑公便板着一张脸站了起来,他也没有朝姜宓看一眼,只是盯着崔子轩语气冰冷地喝道:“怎么,那妖妇害了前蜀还不行,还非得把她女儿封作公主又来害我蜀国?”
老头子不发怒的时候还蛮慈祥,这雷霆一怒,简直让在座的人瑟瑟发抖。
可喝出这样的话,还不能解了郑公的怒火,只见他黑沉着脸怒气冲冲地喝道:“一群昏君奸臣!滚,滚,你们都给老夫滚出去!”
什么?
几乎是“滚出去”三个字一出,严三公子便脸色一白,他唇哆嗦了几下,正要说什么,看到郑公这脸色又哑在了咽中。只是,就在头一转间,姜宓清楚地看到,严三公子瞟向自己的眼神杀气腾腾!
这是真的杀气!这是真的恶意!那一瞬间,姜宓毫不怀疑,如果有机会的话,严三公子肯定会丝毫不作犹豫地把她给掐死!
见到在座的众人全都脸沉如水,看到那些骑士投向自己如刀如剑的冷厉目光,姜宓知道,这件事不能这样下去,至少,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得郑公赶走众人。
请郑公看病的事严三公子筹谋这么久,显然对他来说十分重要。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坏了事,说不定她前脚一到蜀都,后脚便招来了整个严氏一族的雷霆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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