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篇的姑娘说下来,一旁站着的齐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已是被绕晕了。他心里由不得的就想着,这青竹不愧是公子亲自挑选出来放在四姑娘身旁的人,这一番话说的且是齐全简断又利索,一些儿原由都不落下,也不扭扭捏捏的。至于那简姑娘,他心里暗自的忖度着,前几日公子可才刚让他去打探过这位简姑娘的事,看来是对人家挺上心的,不知道这当会听到有人奚落嘲讽简姑娘,公子会如何呢?
他就偷眼去望徐仲宣,只见后者的一双长眉已是锁了起来。
徐仲宣是见过李念兰和郭丹琴的,虽然是并没有和她们说过几句话,可从面上也看得出来这两个是张扬霸道的主。而简妍虽然面上看着再温顺娴雅,可内里到底只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未必会受得住李念兰和郭丹琴的奚落嘲讽。若是她回了嘴,教李念兰和郭丹琴抓住了把柄,只怕仗着她们的出身,不定的就会怎么折辱她。
徐仲宣抬脚就下了台阶,走了两步方才想起来,又转身吩咐着跟在他身后的齐桑:“去对杜大人说上一声,就说我有要事先走一步,容后再叙。“
齐桑答应着转身去了。这边青竹在前领路,引着徐仲宣朝着缀霞阁的方向而来。
而缀霞阁里,简妍那一句话说的石破天惊,一屋子的人都听得怔愣住了。
李念兰率先反应过来,冷着一张脸就说道:“好的很。既然都说你写的一笔好字,画的一笔好画儿,那今天咱们就来比试比试书画。别回头让别人说我因着比你大一两岁就欺负你。”
吴静萱此时却夹在中间说了一句:“研妹妹,你快去和李姑娘赔个礼道个歉吧。李姑娘可是画的一手好梅花,写的一手好簪花小楷的呢,整个京城里的人谁不知道?若是回头你输了,丢了面儿,岂不是会徒惹人笑话?”
简妍最烦的就是吴静萱这样的人。面上看着柔柔弱弱,说出来的话也是打着为你着想的名头,可内里实则是怕她临时怯阵,不敢和李念兰比试,所以特地的来了这么一句激将的话儿罢了,当她听不出来呢。
于是简妍就转过头看着吴静萱,一脸冷淡平静的问着她:“吴姐姐,你到底是希望我和李姑娘比试呢,还是不和她比试?”
吴静萱没想到简妍忽然就变得这么咄咄逼人,明明先前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是微笑以对的。
这样的简妍让人觉得有点陌生,她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招架,只是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而简妍已经是没有理会她,只是望着李念兰,很是冷淡的就说着:“那便依你之言,比试书画吧。”
“慢着,”郭丹琴忽然又插了一句嘴,说着,“咱们可要先说好,这比试书画可不是随意的写两个字,画点什么就可以,需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情景交融的,不然总归是落了下乘。”
郭丹琴心里想的是,简妍毕竟是个商贾之女,纵然是写的几个字,画的几笔画,可学问上必然是有限的,她懂得什么叫做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只怕诗词都是没有读过几首的,给她设定些难的,待会她出得丑就会越大,李念兰自然就更会有优越感,一举两得的事为什么不做?
简妍听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着:“快些儿吧。我出来的时间够长了,现下还赶着回去。”
竟是压根就不把这场比试放在眼里的。李念兰听了,面色立时就沉了下来,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了。
一面早有丫鬟抬了两张水曲柳夹头榫大画案来,又一一的放了纸墨笔砚在上面。
徐妙宁就挽着袖子,自告奋勇的上前来说着:“表姐,我来给你研墨。”
徐妙锦则是一言不发,过来伸手按住了画纸,充当了一枚人形镇纸的作用。
待得徐妙宁磨得墨浓,简妍走至画案后,拿了紫毫笔,垂头开始作画。
她心中所有的悲愤在此刻悉数喷薄而出。
这些年中被逼学取悦人的歌舞时的无奈,半夜醒来饿肚子时的煎熬,心中明明怨恨着人可面上还得讨好微笑的隐忍,日日担惊受怕下一刻就会被简太太送去给人为妾的担忧,受人奚落嘲讽时的不平,皆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简妍越画越快,笔锋也越来越凌厉,最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的画就已经好了。
随手将手中拿着的斑妃竹管紫毫笔扔到了画案上,简妍抬头对着徐妙宁和徐妙锦说着:“咱们走。”
说罢,竟是看也不看屋内的其他人,转身自行就走了。很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潇洒。
一屋子的人又再次的怔愣住了。
李念兰只恨的咬紧了后槽牙,握着紫毫笔的手都在抖个不住。
她的梅花这才刚画了一半儿呢。可简妍早就是画完了不说,竟是如此潇洒的就走了,她就这么自信自己一定会赢?
这时其他的人都已是围到了简妍画的画儿面前看去了,只是看得好一会过后,依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李念兰便问着:“她画的到底如何?”
沉默了片刻之后,就只听得吴静萱在说着:“她画的甚是随意,自是不能与李姑娘的工笔细描相比的了。”
郭丹琴也在说着:“你的梅花可是经过国手大师指导过的,她如何能与你比呢。”
李念兰却是有些不信,待要扔了笔过来看时,这时只见室内光影一暗,有人推开竹帘走了进来。
吴静萱一见来人,当即就伸手拿了画案右上角的端石雕云纹砚,想要来个泼墨山水,毁了简妍的画,却被徐妙华眼疾手快,抢在她动手之前就将画儿拿在了手里。
然后她扭头,对着来人就说着:“大哥,快来看简姑娘画的画儿。”
作者有话要说: 刚跑下面去买了水果,所以今天的替换晚了些。。
表示今天的西瓜好便宜啊,大特价,才9毛9一斤。这年头还有什么东西是9毛9一斤的?所以当机立断的抱了四分之一回来。。
☆、第38章 谗言进击
三尺来宽的生宣上,落日沉沉,江水淼淼。隔江岚翠鲜明,江中帆樯可数。又有一人立于江边绝顶高台之上,身旁一株孤松,正负手眺望斜阳返照。他背影虽消瘦,却又挺拔,一如他身旁那株傲然独立的青松。而画面右上角又有行草四行,写的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单就画儿而言,纵笔挥洒,墨彩飞扬,一气呵成。且其中的苍凉寂寞,傲气之感纵然是隔着一张纸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而那四行草书,笔势连贯,锋芒毕露,力透纸背,十分的厚重大气。
徐仲宣眸色微沉,伸手自徐妙华的手中拿过这幅画,小心又仔细的卷了起来,而后便不发一语的转身走下了楼梯。
吴静萱忙在背后喊了他一声:“表哥。”
但徐仲宣置若罔闻,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楼梯的转弯之处。
吴静萱心中自然是恨的。
她自知自己出身不高,幼年的时候母亲和父亲就相继死了,她由着自己的祖父祖母抚养长大。虽说她家祖上也曾出过翰林,可到他祖父这里才情有限,竟是直到了五十多岁才中了一个三甲进士,外放了一个穷乡僻壤的知县。那时祖父临出京之时带了她来辞别吴氏,吴氏甚是喜爱她,便留了她在身边教养。而徐仲宣那会儿早就是中了进士,正由翰林院修撰迁为侍讲学士,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的人,且又是生得清俊,一颗心儿自此就在他的身上了,眼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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