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寺里是何人主事?”
寒松的声音一如面容,冰冷。
“无人……无人主事……长老们感应天象闭了生死关,寺中只有我们……”
小和尚的声音越来越低,作为一个修心的禅僧,他与剩下的和尚一样,大多手无缚鸡之力。
“开门。”
寒松的掌心贴在了寺门之上,与那些血色的手印叠在了一处。
门里的和尚低着头不敢抬起,视线触及寒松的小腿,全然都是血污。佛门清净地,佛修清净人,他不能看这种东西。
小和尚别过头,即便寒松是北山寺心照不宣的下一任住持和尚,他眼下也不会听从。
用力想要将门关上,小和尚咬着牙向前一推。
不料这扇门纹丝不动,护寺武僧的力气今日算是叫禅僧见识到了。
小和尚气急,眼泪都要出来了,苦兮兮的说:“师兄,佛门清净地,戒杀生,血光!”
外面的是不可以放进来的!日日夜夜诵读佛经,小和尚心中是佛祖,是明镜亦非台,何处惹尘埃。
不论外头杀成什么样子,把门一关,此间便是清净之所,世外桃源。
寒松按在门上的手用力一推,里头的小和尚挡不住他,押开一条缝的门彻彻底底洞开了。门外,血流成河。门里,一派祥和。
一众禅修手持念珠竖在胸前,眼中满是惊惧,看着寒松也看着门外横尸遍野。
寒松朝他们招招手:“救活人,渡逝者。”
“可是寒松师兄!”
挡门的小沙弥此时跌倒在地上,爬起来想要给寒松讲佛经里的奥义,寒松抬手一挡。
“佛无定法,众生的苦难便是吾辈的苦难。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以慈悲为怀,扬无尽善意,此之谓佛,普度众生。
第66章
小沙弥们并排站了好几行,犹犹豫豫的不敢动身, 若是住持回来知晓了该怎么办啊?寒松师兄是个武僧, 平日里便不怎么守戒律清规, 吃酒吃肉,武僧还有自己的小厨房。
他自己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便算了,还有拉上寺中所有的和尚吗?
“还愣着做什么?”
见他们停在原地, 寒松的眉头紧紧蹙起。
身为武僧,他一直不太明白, 放着那些能讲佛法经义倒背如流的禅僧不选, 住持怎么会对他寄以厚望,甚至派他去了那要获天道功德的金杯秘境。
除了跪拜供奉佛像时虔诚之外,寒松不觉得自己能担的起北山寺的担子。
就连腕上缠着的嘎拉哈念珠,将来自己坐化之后,眉心骨也不配被磨成骨珠添上来。比起禅僧来说,或许寒松那翻阅佛经的指骨都不够格。
可如今他却有些明白了, 对寺中的禅僧甚是失望。
日夜供奉佛祖的沙弥,口口声声说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的和尚,竟然能够见死不救, 看着无辜之人遭人屠杀,还紧闭大门。
“我佛慈悲, 慈你娘的悲。”
为保全寺中这一点清净地, 叫门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活人死人堆在一处,血腥气能蔓延至山脚下,寺中的和尚闻不到吗?拍在木门上的掌印用了多大的力气,沙弥们听不到吗?
或许禅僧们仍在焚香,可在寒松嗅来,寺中的气味比外头那血腥气还更令人作呕。若是住持大和尚在此,寒松相信,他是断然不会将众人拦在门外的,且不给开门的。
寺中的沙弥见寒松的神情严肃,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有一人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想按寒松说的,去将外头受伤的人扶进来。
然而抬起的脚还未落地,就被并肩站着的沙弥们拽了回来,拉他的人声音虽低,却很是严厉。
“你要用沾满鲜血的手来翻阅佛经吗?你要用沾满鲜血的手去给佛祖进香吗?”
寒松耳聪目明,将那个和尚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屑与之为伍。
背对沙弥们转身,寒松独自一人面向血腥之地,僧袍破烂不堪,与身后那些干干净净的和尚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弯下腰扶起了最近的一位,这人的气息不太稳当,胸前有一个黑漆漆的血洞,将上衣染红。鲜血早已凝结不在往外流。
“施主,还能起来吗?”
寒松附在此人的耳边询问,回应他的却只有沙哑的呜咽声。
“贫僧扶你。”
将伤者的重量全部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寒松双手将人环住,扶稳他一步步的往寺中走去。
站了好几排的沙弥中也有人动摇,想要上千帮帮寒松师兄,毕竟修佛之人心地良善,如何能见的这种场面呢。
但另一些却不愿意,若非禅僧动起手来不是武僧的对手,寒松今日便别想进北山寺的寺门。
扶进寺中之后,将伤者靠着墙放下,寒松低声道:“施主且在此地歇息,我去接剩下的人。”
数不清来来回回走了多少趟,寒松破烂的僧袍已然染成了血红,哪里还像个和尚,倒像是修罗海里走出来的魔修,还是罪大恶极,身上害了无数性命的穷凶极恶之徒。
与纤尘不染的北山寺格格不入。
而被寒松带进寺中的那些练气与筑基修士,各个大气不敢出,生怕对面那些黑着脸的禅僧再将他们轰出去。靠在北山寺朱红色的墙上,忍着伤口处传来的痛意,咳嗽的时候也捂着嘴。
佛门清净地,若非走投无路,他们不想让血污沾染在这片净土之上。
“咳咳咳……”
喉咙里一阵难言的痒,一个脖颈处被划伤的女修捂着嘴咳了起来,嗑了几声后不但没有停下,反而佝偻着背,声音越来越大,引得那些禅僧将视线从寒松那里挪到了她的身上。
“妹子,你且忍忍啊……”
坐在她旁边的伤者轻拂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能稍稍好受一些。
女修听了这话如坐针毡,绝不能因为自己叫他们被沙弥们赶出去。炼气修士也就是身体比凡人健壮一些,未曾经历过洗髓的他们,别说受伤后无人医治会死,尚不能辟谷的炼气修士还会饿死,渴死。
山下的城镇更是血雨腥风的修罗之地,北山寺便是他们求生的最后一条路了。咳嗽声停下,她整张脸都埋在双手之中,肩头震震却不曾发出一点声响。
禅僧们见状,将视线收回,再次看向搬运伤者且不知疲倦的寒松和尚。
可沙弥们还没来得及多看和尚几眼,耳边便又传来了咳嗽声,比先前还要更加响亮。
女修肩头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即便将整张脸埋在手心之中,仍然无法控制的咳着,鲜血滴滴答答的从她的指缝间掉落在地上。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在瞬息之间渗入地面之下,可才不过几息后,便积攒成了一小摊的猩红色,隐隐有向外扩散的趋势。
“佛门忌血光!”
原本还能站在那里勉强静观其变的几个沙弥,见到女修这样,终于忍不住了,结伴上前想要将寒松扶进来的受伤的修士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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