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对牢狱中没有什么印象, 现下她也不愿细观。修士五感通明, 光是吸吸鼻子,她就能嗅到一股血腥气。
烛火依旧摇曳着,墙上斑斑驳驳,时不时的就会出现或片状,或点状的深色痕迹。脚下的石板路踩上去也很是怪异,每每抬脚,都有种难言的拉扯与粘腻。
妇人面皮被剥下的画面还盘旋在她眼前,灵璧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此间牢狱又曾发生过什么。
寒松前后能观五百载的因果,想来也不敢看的。
说起寒松,灵璧借着昏暗不明的烛火抬眼向前望去,穿着儒生青衫的和尚,灵璧还是第一次见。而比起皆礼院的其他人,寒松倒更像个朗朗君子。
视线越过儒生的青衫,前方不远处闪过一丝极强的亮光,晃的灵璧睁不开眼。卢致远放慢脚步,低声道。
“就快出去了。”
此地原是城池中的牢狱,并不算大。被院判用来关押修士之前,这里也没有几个犯人。除几个身上背着性命因果的关在先前寒松所在的牢房,剩下外头都是些街头争执,小偷小摸,关上几天便放出那种。
是故牢狱不算大,甚至比不上皆礼院的私狱。
寒松的身上是越来越烫了,隔着冬日的厚重青衫,卢致远仍觉一股热意传到了自己臂腕处。
“卢师兄!”
依旧是三个儒生并肩而立,守着最后一扇门。
皆礼院门下弟子三千,按理说是不会人人都彼此识得的。可卢致远是院判的首徒,加上身材比之院内儒修稍有丰满,三千弟子两千九都能认得出他来。
卢致远再次停在脚步,扶着人也不好行礼,只是冲这三位同门点头致意。
守门的这三位吧,瞥见后头的灵璧便立刻露出会心的笑,抬手捂住了嘴角扬起的弧度,轻咳几声。
“师兄真是好兴致。”
眼下是什么时候,院判三令五申不可胡来,他的首徒却连几天都等不得。想歪了以后,眼神自然不够端正,上下在灵璧身上瞧了好几遍,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笑的更加轻浮了。
怪不得卢师兄等不得呢,瞧那丫头的模样,可真是水灵,换他也等不得。
“卢师兄可真是好眼力,我等在里头巡了好几回,也没瞧见这般姿色的女子。”
凡人与低阶修士混住的城池,竟也能出这般鲜艳的花来。
修士坏了元阳后多半飞升无望,可即便不坏元阳,飞升有望的修士能有几个?到死都是童子身的男修,也没见他们能多活几年。
是故除了佛修道修,有戒律清规管着,剩下的修士里,偷偷摸摸有个伴儿的也是不少的。
身为剑修,灵璧的脾气比起长石观的道修来说,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遇到浪荡的登徒子,她脾气就更大了。
若不是寒松这边不能拖,她非得踩着这几人的脸,看他们还有没有胆子再说一次。
卢致远在金杯秘境中也曾见过灵璧的手段,恐怕几位同门再多说一句,就要招致祸端了。
“劳请师弟们通融则个。”
“师兄见外了。”
几人给他们让出路来,还有一个见卢致远腾不开手,殷切的给他开了门。
外头天色仍暗着,方才刺眼的强光不知为何物。卢致远扶着寒松往外走,回头示意灵璧跟上。
一直脚踏出了门槛外,忽的身形一滞,卢致远被人拉停了。抑或是说,寒松被人拉停了。
守门的几个儒生拽住和寒松的青衫,道:“这位师兄瞧着眼生……”
“炎炎夏日,怎的穿着冬日衣冠呢?”
说话间便要抬手去掀寒松的冠,想要看看藏在下头的是张什么样的脸。
“几位师弟且慢……”
卢致远叹了口气,扶着他勉力站好,掀起了寒松的袖子:“叫人怪难为情的……”
露出的手上有青筋凸起,肤色也较常人红些。
只瞧了一眼,这几位儒生便放下了去掀寒松头上顶冠的念头,笑的越发猥琐了起来。不似饱读圣贤书的,倒像极了街头上提笼架鸟,调戏妇人的无赖。
“虎狼之药怎可乱服?”
怪不得深夜来牢狱里找女修,城中的女修不是叫院判杀绝了,便是跑光了。想来也就剩牢狱之中,还能有几个活着的。
“多谢提点。”
卢致远不想多做纠缠,推开了几个儒生,扶着寒松出了牢狱。
灵璧跟在后头,避开了几个儒生伸向自己的手,快步追了上来。
“姓卢的!”
先生是不叫了。
“皆礼院究竟从何时起成了这幅模样?”
四大仙门鼎足而立,可没有哪家是这般风气。
第84章【今天只一更】
四百年前的皆礼院, 那真是君子高洁如兰。
凡间的帝王抛去了车辇, 亲自跪行上山求一位仙君出世,门内弟子三千, 愣是藏在杏林里, 没有一人愿意上凡间去追寻。
富贵荣华也好,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敬仰也罢,倾国倾城的女子亦不必提,那时皆礼院的儒修们,无一人将其放在心上。
若真是这么想起来, 皆礼院风气的变幻,是从上任院判仙逝之后才逐渐成了如今的模样。别说君子如兰高洁了,如卢致远这般出淤泥而不染的也不多见了。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
灵璧上前从卢致远那里抢过寒松, 将其扶在了自己的肩上。
“你先在前方带路,往那有水的地方去。”
原本来说,寒松只有两个结局。一是烧到走火入魔,这点灵璧决计不能允许。
二是找个姑娘风流一夜, 可对金丹圆满的修士来说,散了元阳基本就无缘结婴了。寒松又是个和尚,结婴与否是小事,破了色戒成不了佛那才是天大的事。
“你我二人还要去屠龙呢。”
大半身子压在灵璧的肩上,灵璧的声音在寒松耳边响起,鼻尖能嗅到灵璧身上隐隐预约传来的脂粉香气。
卢致远肩头一轻, 就算灵璧是女修, 气力不能与寻常妇人相比, 可再怎么说,寒松那大个子压上去仍是叫儒修瞧着不舒坦。
“要不还是我来吧,前头拐两个弯,有口井。”
灵璧在想什么卢致远清楚的很,同门戏耍是,也曾有真君子中招。心志不坚的,便坏了真身。意志坚定的倒还好,找处冷泉泡上一夜,就算是再大的火都得息了去。
偏偏灵璧没有半点要把寒松交出去的意思。
“你走就是了。”
弱弱的收回去接寒松的手,卢致远与云头上巡视的同门打了个招呼掩饰尴尬,将其背在身后,在前方带起了路。
“事情还要从四百年前说起……我与你二人不同,百年便能结丹。这皆礼院首徒的名头,我日夜勤修五百余年才将其戴在了身上。”
灵璧一手揽着寒松的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两位道友当心脚下。”
等来的却是卢致远的提醒。
52书库推荐浏览: 摸一凹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