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的人还是那么多,季羡鱼夹在中间已无昨日的雀跃欣喜,木然的买票回程,依旧无座。
一路浑浑噩噩,又到了熟悉的巷子口,想到仿佛还在昨日的种种甜蜜,鼻间一阵发酸。
不能再想,从今以后——
就当兴源镇没有来过这个人,而自己从未遇到过他。
林渊,再见,再也不见。
季羡鱼收拾好心情,挂着与平日无异的笑容进了屋,“外婆,我回来了。”
外婆手里捏着几颗药丸正往嘴里送,听到动静赶忙咽下去,将药瓶放到抽屉里。
“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们没留你几天?”
“外婆,你刚刚在吃什么?”季羡鱼不答反问。
“就是普通的感冒药。”
“拿出来我看看。”
“哎呀,这有什么好看的……”外婆话说到一半,季羡鱼不顾阻拦拉开抽屉,确实有几盒感冒药,但是旁边还有一盒清肺散结丸和止疼药,还没看清全部药品,外婆赶忙又关上抽屉,“都说了没什么好看的!”
“外婆,清肺散结丸是什么?”季羡鱼声音微颤,“是我看错了对不对?还是你买错了?”
楼下有个张奶奶以前经常和外婆一起晨练,前两年突然说是得了肺癌,查出来已经是晚期,季羡鱼和外婆去她家看望的时候,老太太本来挺富态的,瘦的都成了一把骨头,床前就放着跟抽屉里一样的药。
张奶奶当时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看到她俩,勉强勾起唇角,笑容在双颊凹陷的脸上看着有些渗人,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能不能……劝劝他们……我熬不住了……别耽误功夫……还费钱……”
那时的情况化疗都不管用,只能靠药品维持,活一天算一天,季羡鱼和外婆离开的时候还掉了眼泪,一向笑眯眯的张奶奶,竟会变成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垂死之人。
越想越害怕,季羡鱼抓着外婆的胳膊,“说话啊,外婆,你快回答我!”
“唉!”外婆长长叹了口气,拉着孙女在沙发上坐下,抽出纸巾替她擦干满脸的泪水,“人活着迟早都要离开的,外婆只是终于走到这一步,鱼儿那么坚强,别哭。”
“多久了,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前几个月体检时发现的,告诉你也改变不了事实,反而跟着着急。”
季羡鱼泪眼朦胧,怪不得外婆突然对自己和林渊的事一下转了态度,她站起来抹抹泪,“我们现在去医院。”
“没用了,已经是晚期,”外婆一脸淡然,好像病的人不是自己。
“化疗呢?化疗也不行吗?”
“外婆年纪大了,不想受那个罪,就让我好好的过完剩下的日子好不好?”
季羡鱼拼命摇头,“我不要,外婆,你不能也这么离开我,我受不了!”她一路努力维持的无所谓假象顷刻间崩塌,涕泗横流,感觉世界在慢慢塌陷。
“也离开?”外婆抓住重点,“你和林渊怎么回事?”
“我连他的面都没见到,他和别人在一起了,”季羡鱼软在沙发上,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许是压抑在心底太痛苦,她将这两日的经历娓娓道来,边说眼泪又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外婆,你让我给他的压岁钱是送不出去了。”
“我可怜的鱼儿,”外婆心疼的将孙女揽在怀里,“我本想着要是我走了,你还能有个人依靠,现在看来……幸好没有像你妈妈一样陷得那么深。”
没有吗?大概有吧,不然心口怎么会那么疼。
季羡鱼趴在外婆胸口,听着她的心跳声,哽咽着:“所以你要好好的,不能有事。”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外婆都不害怕,你也别怕,何况还没看到我的鱼儿考上大学,找个好人家,我暂时还舍不得走的。”
“我不想考大学也不去找什么好人家,就陪着你,我们天天待在一起。”
“那可不行,你的人生还长着呢,别说丧气话,再难过的事都会有过去的一天,”外婆很温柔的一下一下轻抚着孙女的后背,“冬天到了,春天也不会远的。”
“外婆,我们再去找医生看看好不好?”
“我去过好几家医院,全是一样的说法,化疗也没有很大的希望可以痊愈,而且我老了,没必要。”
听着外婆风轻云淡的口气,季羡鱼心里一阵一阵的揪心,两人每天生活在一起,她竟然不知道最亲近的人得了癌症,还是晚期,在外婆咳嗽总不见好的时候就应该发现不对的,可那时候她在干嘛?
满心都是林渊,如今呢,还是一场空。
外婆坚持不再去医院,季羡鱼知道她是担心钱的问题,正想着要怎么劝,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
那串熟悉的号码让季羡鱼心悸不已,外婆也看到了,她替孙女做了决定,直接拔掉电话线。
小客厅恢复安静,季羡鱼恍然若失,外婆突然咳嗽起来,她没空再伤春悲秋,吓得立即跳起来给外婆顺气,倒水拿药。
好一阵外婆才缓过来,年老松弛的面部疲惫不堪,摆摆手说不出话。
季羡鱼咬着下唇,暗暗做了个决定。
第二天一早,兴源镇最大的办公楼下。
季羡鱼做了一夜的心理准备还是左右徘徊,这一进去会怎么样她没法想象。
“终于想通了吗?”头顶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是安父,他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看着面前的姑娘,清晨来工作遇到这么个惊喜,真不错。
季羡鱼从纠结中抬头,望见那张让自己作呕的脸,下一秒——
她拔腿就跑,一句话也没说。
安父:“……”
一口气跑远远的,季羡鱼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反应,但她一看到安父的样子就真的开不了口,本来是想着能不能找他借点钱,慢慢还,毕竟这个镇子上最有钱的就是他,可中年男人眼中闪过的光让她明白没那么简单。
如果借了这个钱,那她恐怕比外婆还要走的更早。
要不找找安奈?可自从安父离开家之后,她就再也没要过父亲给的一丝一毫,恐怕也很难拿出那么多,而且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一边踱步一边想着还可以求助谁,脑海中刚勾勒出一个人的模样,他就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被热屎,又回来了!
外婆的结局是写这篇文开始就设定好的,她的病情也是我身边人真真切切发生的,码字过程我掉了好几次眼泪,可能自己写的时候触动更大……
看在我为爱发电的份上,轻点揍
第34章 第三十四条鱼儿
前天还神采奕奕的刘大友此刻略显疲态,见到女儿小心翼翼的露出抹笑容,“羡鱼,这么巧。”
季羡鱼没有对他恶语相向,也没有冷漠无视,“不巧,我正好想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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