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此次比赛尚未开始,岸边停着统共五只船只,船头饰以龙纹,龙尾雕刻鳞甲,栩栩如生,船首标识甲乙丙丁戊用以识别。薛纷纷好不容易带着傅容挤到前头去,到了押赌注的桌前,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子拍上去,“我赌乙船会赢!”
傅容偏头问道:“为何?”
薛纷纷朝岸边看去,停在靠左边那只龙舟上,目光自得,“因为乙船上的人好看。”
傅容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然而一局结束却是甲船得冠,乙船排在中间,薛纷纷不服气,白失了一锭银子,待到下一局时又赌了一把。
连输两局,她看摊主的眼神恨不得将人戳成筛子。
摊主向后缩了缩,“夫人要不再来一局试试……”
“不来了,哼。”薛纷纷将空荡荡的荷包系回腰间,正欲拖着傅容去别处,拽了几下他非但纹丝不动,反而还将薛纷纷带了回去。
便见傅容放了约莫十两的银锭在桌上,淡声道:“这回还是赌乙船。”
薛纷纷错愕地张了张口,正要将那银子收回来时,已经被摊主收入囊中,她心疼不已,“都说不玩了,你怎能这么败家!”
傅容揉了揉她头顶,“夫人且看着。”
说着便往岸边走去,停在乙船跟前,不知跟一旁裁判说了什么,便见龙舟上换下一人,他回头朝薛纷纷招了招手,举步踏上了龙舟。舟上统共三十几人,见得他来忍不住侧目,有几人甚至认出他来,十分熟稔地朝他打招呼,笑容爽朗,毫不拘谨。
开赛时间将至,只听岸边一声锣鼓声响起,船桨拍打水面,几只龙舟纷纷离岸。不知傅容跟一船的人交代了什么,便见乙船初时速度略慢,后来逐渐赶超身旁船只,配合默契,不多时便已占据首位。
龙舟逐渐远离岸边,重点那河岸远处竖着锦旗的地方,薛纷纷立起脚尖眺望也看不到头。只能隐隐瞧见傅容的身影,在众多人种格外出众挺拔,挥动的手臂孔武有力。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她跑到赌注摊子那儿问:“哪队赢了?”
摊主不情不愿道:“乙船。”
薛纷纷欣喜雀跃,连忙收了钱装进荷包,绣金鸳鸯戏水荷包瞬间鼓鼓囊囊,挂在腰间颇有几分分量。她从岸边挤了出来,特意立在高处眺望傅容身影,希冀能从人堆里觑见他身影,然而比赛的人大都从岸那边回来了,却仍旧不见傅容身影。
她随手抓了一个问道:“方才换上去的那个人呢?”
“你说傅将军?”对方摸了摸头左右一瞧,“方才回来还在后面跟着,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
薛纷纷不由得头大,该不是又走丢了吧?
早知道不该高估他本领的!做什么让他一个人去风头,薛纷纷悔恨不已,只得沿途寻去。
然而哪还有傅容影子,看比赛的人具已散去,岸边稀疏几人,薛纷纷来回寻了三四遍也没找着人。
“……这什么破本领!”她禁不住咒骂了声,恨不得将傅容摁在地上撬开他脑子一探究竟。路是直的,统共就一条,竟然也能走丢!
拱桥对岸是一处繁华地带,与岸这边判若两地,酒家客栈鳞次栉比,来往行人摩肩接踵,生意兴隆,繁荣昌盛。
薛纷纷正欲走回桥那边坐马车回府,再命人出来寻找,谁想才从拱桥下来,便有对面客栈一小厮模样打扮的人过来道:“姑娘,打扰了,店里有位客人托我带句话给您。”
薛纷纷抬了抬眼,“什么话?”
那小厮拱了拱手道:“姑娘可是把钱赢回来了?”
闻言薛纷纷怏怏不乐的神情一转,眸子一亮问道:“那人年龄多少?”
小厮略一顿,眼珠子转了转道:“约莫有三十左右。”
薛纷纷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他在哪?带我过去。”
“好嘞!”小厮爽快地应道,领着她往街对面一家装点大气典雅的酒楼走去。
这会儿正是饭点,一楼已经坐满了宾客,嘈杂热闹,小厮说那人在二楼雅间,薛纷纷不疑有他,便随着他步上楼梯,往楼上走去。
两人停在一扇花梨木镂雕花鸟纹门前,小厮道:“就是这儿了。”
薛纷纷心中纳闷,傅容怎么看也不是这般有情调的人,怎会挑这种地方?她虽怀疑,但眼看已经走到这步,便只得推开门进去。屋内熏香,转过琉璃小插屏,便见八仙桌后坐着一人,仿佛察觉她到来一般,抬眸睇来,眸中含笑,姿态风流。
薛纷纷顿住脚步,不再往前。
第36章 凤头鹦鹉
对方缓缓站起来,身穿深青蓝缘行衣,腰绶四喜云纹玉扣大带,气势不凡,举手投足皆是华贵之气。
薛纷纷断然没想过屋里竟然是他,霎时愣住,竟忘了行礼,“皇上。”
纪修颔首道:“今日难得有闲情出来,便看见夫人同傅将军在桥对岸。本想着邀请你二人上来一聚,没想到却无论如何寻不到傅将军,只得先请你一人来。”
屋内除他外仍有一人,面容细白,穿着黛绿贮丝曳撒,薛纷纷总觉得这人颇为眼熟,似乎在哪见过,却又如何想不起来。他朝纪修弯着腰退到门口,房门打开,不得不说考虑的周到,免得让人觑见说了闲话。
薛纷纷收回目光,这才觉得松了口气,一壁对纪修行礼一壁解释道:“回皇上,将军方才同人比赛龙舟去了,结束后却不知人在何处,我也找了好一阵子。”话语一顿,想了想又忍不住补充,“将军这样,真是教人忧愁。”
闻言纪修笑出声来,“想必傅夫人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他焉能不知薛纷纷指的什么,彼时得知这一事实时也震惊不小,试问一个连路都认识不得的人,如何能领兵出征?届时还没等到敌方上阵,带头的却找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然而傅容不知想了什么法子,委实是一次没在战场上丢过。
薛纷纷心有戚戚焉地颔首,却又不敢在他跟前抱怨,只得口是心非道:“回皇上,苦头算不上,不过有些担心罢了。”
恰好有伙计上来添茶,武夷茶茶味清香浓郁,胡桃大小的白瓷茶杯盛着清冽茶水。这家酒楼本就茶艺一绝,来往宾客多是冲着他这儿的茶来,一座便是好几个时辰,走时仍旧依依不舍。
纪修让她在对面落座,薛纷纷不敢,他便道:“傅夫人不必拘礼,朕既然请你来了便是一同品茶的,你若从头到尾站着,如何让朕尽兴?”
话里似乎没有什么不妥,薛纷纷思来想去,好不容易憋出个理由来:“可是将军还没……”
他摆了摆手示意薛纷纷不必紧张,“朕已命人去寻了他,想必过不久傅将军便来了。”
薛纷纷这才放心,迟疑地在他对面的紫檀浮雕莲纹五开光绣墩上落座,头一回体会到了何为坐立不安。她面前也放了一小杯武夷茶,薛纷纷极不习惯这茶的滋味,只觉得味道既苦又浓,只象征性地啜了一口便放下不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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