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微顿,抿唇低声:“他有事不在府中。”
旋即看了眼陈琴音,手指不自觉地搅弄,“寻了许多郎中,但都没有办法,恐怕医好的几率不大。”
这几日跟霍川在一起,她也被感染了那份豁达,对此很是看得开。他自个儿都不介意了,她跟着瞎操心也无济于事。索性顺其自然,前面几年都顺顺当当地过来了,日后也不成问题。
陈琴音微沉吟,少顷舒展眉心,“其实我今日来便是为了此事,我家在梁州建平镇,那里世代以医药营生。其中一个老先生专门给人医治眼睛,对此很有研究,若是你们得空,可以前去看看。”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桃木坠子,“这是老先生幼时送我的吊坠,你们拿着他便会认得。”
宋瑜接过时有些恍惚,想了想仍旧忍不住问:“大嫂为何要帮我们?”
那日听她所言,语气憎恨,本以为她是恨极了霍川,可今日态度为何急转直下?
陈琴音起身,是时候告辞,她走到门边顿住,“就当是感谢弟妹救我一命。”
说罢踅身离去,一如来时那样匆忙。
*
宋瑜捧着桃木坠子惘惘,她走到内室,美人榻上躺着一人。
霍川双手枕在脑后,漆黑的眸子睁着,仿佛在看头顶梁柱,可他其实什么也没看到。听到宋瑜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问道:“愣着做什么?”
宋瑜慢吞吞地走到跟前,将手掌送到他跟前,末了想起他看不见,便将坠子放入他手中,“大嫂给了我这个。”
霍川面无表情,方才两人谈话就在外头,他如何听不到?
只是有些意外罢了,他反手握住宋瑜将她带到怀中,抵着她头顶挑唇,“我的三妹真有本领。”
宋瑜被他说得一愣,原本没打算往自己脸上贴金,他这么一说反倒教人不好意思起来。
“那你去吗?”宋瑜攒着他的袖缘问道。
霍川沉吟片刻,“待我将侯府事情处理完,便同你一起去。”
若真有此等高人,不妨再相信一次。他的三妹长如何模样,若是看不到委实可惜。
宋瑜动了动,欲言又止。
日子转眼进入六月,没几日便要回陇州省亲。侯府无论如何不能失了面子,是以庐阳侯命人准备了回礼,金钏发簪,布料玉器,无不珍品,给足了宋家面子。
马车缓缓驶出永安城,因前一日才下罢雨,路上十分不平整。车轱辘不甚陷入泥坑中,正好是承载物品的车辇,重量不轻,马儿筋疲力竭仍旧没能拉出来。
远处渐次驶来另一辆车辇,瞧着他们似要帮助,便在路边停下。
☆、第55章 桃木坠
前面车辇已经行出段距离,察觉后面出了意外,不得已折返。
宋瑜打帘往外看,与对面下来的人打了照面。来人一身宝蓝缂丝长袍,风姿儒雅,气度翩翩,恰是谢昌无疑。
有些意外会在此处遇见他,宋瑜怔楞之余,更多的是疑惑。车辇是从永安城驶出来的,这么说,他也去了永安?
非但如此,车夫解下棕色骏马带到载货的车辇跟前,协助他们将车轱辘从泥坑中拯救出来。这种时候若不下去道谢,委实说不过去,她隔着几人的距离远远施礼,“未料想会在此处遇见,多谢郎君相助。”
谢昌更为诧异,旋即朗朗一笑,“举手之劳,三娘不必客气。”
端王养的那只琉璃确实是谢家不错,谢昌便是为了此事来永安城,顺道游览一番罢了。没想到这世界竟如此小,能在最后一天遇见宋瑜,他胸腔溢满惊喜。想到琉璃,再看前方亭亭玉立的姑娘,免不了心中怅惘。
帘内的人听到了熟悉声音,霍川眉头微蹙,抬手轻叩门板,悠远低沉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有劳谢郎君,改日再登门拜访。”
言下之意便是可以启程了,霍川说话当真是一点情面不留。分明是道谢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平淡得紧,教人霎时接不上话。
谢昌并未在意,对这紧闭的帘子抱了抱拳,“拜访倒是不必,二位想必也是回陇州?既然同行,路上理应互相照应。”
霍川低声,意味深远,“自然。”
重新踏上车辇,走上官道之后便顺利了许多,没有再出意外。
只不过……宋瑜觑一眼身旁霍川,自打谢昌出现他便一直沉着脸。宋瑜的手被他握在掌心,拇指轻细地摩挲她的虎口,教人毛骨悚然。偏偏他一言不发,黝黑深邃的眸子一动不动,不知想些什么。
宋瑜被他这举措弄得心中惊惧,莫名地想抽出手来,可又怕惹他不快。遂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点了点他手背,“你在生气吗?”
霍川眼珠子动了动,身子索性往车壁上倾倒,懒怠地闭上双目,反而将宋瑜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宋瑜因他举措莫名其妙,壮着胆子又问:“为何生气?”
音落眼前一黑,她便被摁在了霍川胸口,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掌控住她的脑袋。宋瑜看不到他的表情,许久才听他道:“我没生气。”
宋瑜自当不信,眸子滴溜溜地转了圈,主动环住他腰身蹭了蹭,“你可以同我说,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她的头顶碰在霍川下颔,缜发如云,搔得人心痒难耐。霍川禁不住抬手制住她动作,声音却含着几分笑意,“你要如何帮我?”
连他为何烦闷都不清楚,却敢扬言要帮助他,这姑娘真个天真。霍川的手顺着她脸颊滑落,低头在她脸颊咬了一口,力道很轻,一点儿也不疼。
宋瑜认真一想,确实没什么好法子,言语坦诚,“我还没想好。”
霍川抿了下唇,不再逗她。
*
傍晚经过永安城最近一处小镇,一行人准备下榻,便寻了个相对干净的客栈。
可巧的是他们才要罢房间,伙计领着上楼去,外头谢家的车辇便停在门口。谢昌同仆从一并入内,抬眸不经意对上她的目光,坦然一笑。启唇一张一合说了二字,宋瑜怔了怔颔首,连忙收回目光拾步上前。
他说的“幸会”二字,分明极其普通,客气有礼,可宋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澹衫铺好床褥,又将桌椅擦拭一遍,见宋瑜立在落地罩下一脸严肃,黛眉拧起若有所思,“姑娘是否觉得哪里不满?方才便一直忧心忡忡的模样。”
宋瑜堪堪回神,摇了摇头,“你同薄罗收拾好便退下吧,路上颠簸累了一天,好好休息明日才能赶路。”
澹衫颔首应是,“姑娘可应付得过来?”
宋瑜下意识往霍川睇去一眼,只是伺候他洗漱并非难事,“不必担心。”
正好如了薄罗心意,她方才业已困乏得不行。将行礼收拾完毕,衣裳叠放整齐放于床头,她讨好地笑道,“姑娘如此善良,定当长命百岁!”
宋瑜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笑,心里积郁消散了些,“滑头。”
两人退出房间,顿时安静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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