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识美人_风荷游月【完结+番外】(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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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终于将人千里迢迢地请来了,岂能不重视?

  庐阳侯陪着同田老先生说了几句话,将霍川的情况同他表述清楚,“至今已有八年,请了多少郎中都无用。”说罢惆怅地叹一口气,眉头不展。

  田老先生哦一声,“不知二郎君因何失明?”

  庐阳侯顿了顿,眼中一闪而过的惭愧,“失足从阁楼上跌落,大抵摔着了脑子,没能及时救治,才导致这般情况。”

  闻言老先生心中已有定夺,他撑着扶手起身,“请侯爷先带我去看一看,如此我才好对症下药。”

  陈琴音上前将他扶稳,她自个儿都是需要照顾的身子,可见对老郎中重视程度。

  建平镇不大,镇上的人彼此相熟,来往密切。她从小便爱走街串巷,是个闲不住的脾性,没大没小地同田老先生玩闹。旁人都指责她不懂事,唯有田老先生笑着包容她,陈琴音后来随着年纪益发矜持,却从不疏远同田老先生的关系。她从小没有阿翁,便将他视为阿翁。

  打从霍继诚过世后,她的日子便一夜之间坠入深渊,毫无光彩可言。她变得日益沉默,少言寡语,被郎中诊断怀有身孕,她丝毫不觉任何高兴。这孩子是可悲的身份,注定没有父亲疼爱,成为祖母争权夺势的工具,倒不如不生。

  正因如此,她才一时糊涂,险些犯下大错。那是她的亲生骨血,若是没有宋瑜挺身相助,她势必保不住孩子。她一壁感激宋瑜,一壁将怨恨迁怒霍川,深知他无辜,故意做出挑拨离间的行径。

  事后始终过意不去,这才为两人指路建平镇,给他们提供一线希望。

  她是真的感谢宋瑜,这侯府里头,大抵不会再有如此热心肠的姑娘。

  *

  尚未走近,便能感觉到忘机庭古怪的气氛。

  压抑沉默,丫鬟行事小心翼翼,稍有动作便忐忑不安地望向屋内,生怕被怒火波及。没有一人说话,安静得过分,偌大的庭院只有蝉鸣不绝,风声骤起。

  陈琴音扶着田老先生走出松竹梅岁寒三友影壁,环顾四周面露疑惑:“怎的了无生气。”

  搁在平常,一定能看到宋瑜欢快地逗弄宠物的场景。她喜欢跟动物玩,大老远便能听见清脆绵软的笑声,令人心旷神怡。目下只看见一只灰兔子卧在墙角,懒洋洋地咀嚼草根,长耳朵一动一动。

  庐阳侯也察觉不妥,尚未走到正室便唤人:“成淮,新妇?”

  少顷从折屏后头转出一人,宋瑜未料想庐阳侯突然来临,忍不住好奇:“方才不知父亲到访,没能及时相迎,实在不该。不知父亲来忘机庭,所为何事?”

  她眼眶儿红红的,像是才哭过一般。片刻屏风后头缓缓行出一人,霍川出现在众人视线,他下颔微抬,“若无别事,我这里忙得很。”

  古往今来,可没有哪个儿子跟老子这样说话。饶是庐阳侯这样好脾气的,在外人面前也没法忍受如此不敬,当即便要责骂,“你当我是为了谁!”

  霍川没有退让的意思,眼瞅着两人要起争执,被田老先生出言相劝。他是见多识广的老人,对待年轻人脾气好得很,“侯爷莫动肝火,世子年轻气盛,说话难免有不当之处,需得耐心引导。”

  说罢朝霍川睇去,视线落在他空洞黝黑的双目上,若有所思地拈了拈胡须,“老夫是建平镇郎中,特来永安为世子医治双眼。不知世子可否愿意配合我?”

  霍川面上淡淡的,“郎中有几成把握?”

  对方年龄辈分都比他长出许多,他这样同人说话实属不敬,少不得又被庐阳侯一通训斥。田老先生不以为然地笑笑,“七八成。方才已经听令尊说过,你双目失明多年,若没有胡乱医治,痊愈的可能应当不低。”

  他说得很有把握一般,宋瑜眼睛骤然一亮,对老先生抱有很大期待。

  方才在屋中,她看了看手腕子淤青,禁不住悲从中来,忍哭忍得双眼通红。她承认自己没出息,眼泪不值钱,可就是扛不住心中烦闷。

  虽说在跟霍川置气,但听闻他有痊愈的可能,还是禁不住替他高兴。

  她掩唇挡住上扬的嘴角,默默缩在一旁不出声,耳朵却竖得老高,专心致志地听几人对话。

  田老先生为霍川诊脉,又翻看他双眼,哪里都正常得很,没有问题。如此一来,很大可能是伤到了脑子。他又将霍川领到廊下,盯着他面上一举一动,“可否能感觉到光亮?”

  光影重叠,打在眼皮上暖意融融,霍川顿了顿,“有一些。”

  老郎中点点头,折身回屋,“日后都不必吃药,从明日起我为你针疗。”说罢捶了捶肩膀,“舟车劳顿的我也累了,不知能否先做休息?”

  话是朝着庐阳侯问的,庐阳侯自然没有二话,当即便亲自领他去客房安顿。

  宋瑜立在门槛,学着田老先生动作,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掌。霍川毫无反应,他往前走了两步,直到差点撞上来,宋瑜才做贼一般收回手。

  若他真的复明,该当如何?

  习惯了他看不到自己,宋瑜有些没法想象。虽如此,但心里仍旧替他高兴,原本他就是健全的人,被残忍剥夺了视物的权利,目下到了该还给他的时候。

  霍川被人扶着,这仆从粗手粗脚,又毫无眼色,害得他多次险些绊倒。扬声唤了句宋瑜,没得到任何反应,他不悦地抿了下唇。

  远处传来明朗声音,步子匆忙,跌跌撞撞。

  ☆、第71章 艾草叶

  明朗附在霍川耳边,窸窣语声不断传到宋瑜耳中,隐约含有“明照女郎”四个字。

  宋瑜登时撅嘴,意欲上前推开明朗,便见霍川离开寸许,毫无商量余地,“既然要寻死,何必又将她救下来?倒不如成全她一程。”

  原来方才明朗为霍川办事,将里头女郎都遣散回去。她们虽有怨言,但不敢忤逆世子意思,唯有明照往房梁上搭起白绫,踢翻绣墩便挂了上去。明朗看得目瞪口呆,岂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在面前寻死,当即让人将她救下来。好在救助及时,目下正在床榻躺着,明朗不知该如何安置。

  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不知被多少深闺怨妇玩过,早已玩不出新花样。霍川听后只觉得心烦,“若是不严重,便送回平康坊修养。”

  明朗面露难色,“她正昏迷着,不知何时才能醒。”

  霍川言简意赅,“那就等她醒了送走。”

  话止于此,说再多都无用,明朗心中已有衡量,向霍川应了个是便退下。落地罩下碰见宋瑜,他唤一声“少夫人”退至一旁,趁早远离这是非之地。

  两人对话宋瑜自然听见了,她直言不讳:“你对阁楼做了什么?”

  霍川倚靠着榻围,懒洋洋地支着身体,朝宋瑜方向偏头看来,“如同三妹听到的那般,里头的人业已遣散。我不会纳妾,只想同你耗下去。你目下不原谅我无妨,横竖还有很多时间。”

  好一番自大猖狂的话,宋瑜上前两步,俯身伸出一指戳他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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