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川双手垂在身侧,眼睑低敛倒模样颇有几分诚恳:“夫人说的是极,是成淮欠缺考虑。”
原来他在阿母跟前这样好说话,宋瑜禁不住多看两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好一张小人得志的嘴脸。龚夫人看到后自觉好笑,既然霍川已然知错,她一改方才严肃,和颜悦色地问道:“听家主说,庐阳侯后日便能到?”
霍川微一颔首,“确是。”
庐阳侯是代表侯府来提亲的,将两人婚事定下,挑选良辰吉日。然而侯府才办过白事,至少得等百天之后才能办喜事,是以他和宋瑜成亲需得再等两月。霍川将此事同龚夫人说起,两个月不算太长,龚夫人十分能够理解。
当务之急便是将日子定下来,将宋瑜烙上他的记号才能安心,省得她一转眼便又无影无踪。
龚夫人点了点头,“那届时我便在府中恭候。”
说罢想起宋邺身体好转迅速,对他感激尤甚,由衷道了句:“这些日子多亏成淮操劳。”
霍川不以为意地挑唇,“夫人不必客气,这是我分内之事。”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况且若非如此,他根本无从接近宋瑜,更惘论有今日提亲的机会。要是宋邺出了意外,宋瑜守孝三年,可比目下两个月要难熬得多。
合着他不就便要成为上门女婿,龚夫人一想果真舒坦许多,日后多的是机会报答此恩情,不急于一时。她又向霍川征询了两句,转身正准备离去,忽地想起一事:“成亲之后,不知成淮打算留在陇州,或是移居永安城?”
霍川静了静,坦言道:“短期之内必须留在永安。夫人若不是放心不下三妹,可时常前去探看。”
永安城距离陇州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来回车程六七天,去一次便要小半月。说不舍得是假的,原本宋璎已经嫁得很远了,未料想三妹却是更远。她心头滋味万千,尚未嫁出去便已经开始不舍得,若真到了那一日该如何是好。
霍川成为庐阳侯世子后,日后便是正经侯爷,她的三妹可算争气,嫁得风风光光。
*
从别院回来后宋瑜跟换了个人似的,魂不守舍,同她说话也不答应,唤了好几声才恍然。
“阿母说什么?”
龚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剜她一眼,不过被个男人说了句甜言蜜语,便被轻易地收买了。真个没出息,前一天还对人家排斥得不得了,转眼便一颗心地遗漏在他身上。龚夫人含辛茹苦将她养大,可不是为了让她被个男人轻易拿捏,回头势必要教她一些手段,万不能这么缺心眼儿下去。
然而她目下大抵听不进去,便摇了摇头作罢,另外想起一事,“方才听仆从说你出去过,怎么回事?”
宋瑜讪讪地挠了挠脸颊,果真还是被她知道了,“我有东西不甚遗落在路上,是以才出去寻找。”
刚才她回来寻不到薄罗,还当她被霍川如何虐待了,吓了好大一跳。
事后才知霍川并未重罚她,只让她在外头等候而已。原来他并非狠毒之人,也有心胸宽广的时候,宋瑜仿佛对他重新认识。
龚夫人没有怀疑她话里真假,恰好走入垂花门,步入抄手游廊两人便要分道而行,便对她招呼了一声:“回去歇息吧,今日就不必过去用晚饭了。”
以前宋邺康健的时候,家里人每晚都要在一块吃饭,后来他渐次下不来床,主院只剩下龚夫人一人,她更是雷打不动地过去陪着阿母。有时宋琛也会去,但龚夫人念叨他的时候多了,他便不高兴,逐渐减少了次数。
今日宋瑜着实有些累了,并且她有心事,是以乖乖地应下:“我明早再去陪着阿母。”
龚夫人笑了笑,她有这份孝心最是让人欣慰,转念一想又将人唤住:“三妹。”
宋瑜驻足,偏头眉眼弯弯,“嗯?”
龚夫人直言不讳:“你同成淮……你两人何时有的牵连?”
宋瑜大为窘迫,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出一句:“是大兄同他谈生意的时候,在城外花圃见过一面。”
若说有牵连,早在大隆寺便丝丝缕缕缠绕不清,可惜她若是如实禀明,阿母必定会气昏不可。她所言不算假话,直到花圃两人才算真正认识,有了生平第一次谈话。
闻言龚夫人面色稍霁,“竟是这么早。”
她还当此回两人一道去永安城,路上发生何事,霍川才想对她负责。如此说来倒是多虑,她一颗心稍稍放下,能忍这么久,或许对三妹委实真心。
她叮嘱宋瑜:“近来城内关于你二人的风言风语较多,为了避嫌成亲前你们最好别再相见。合着没剩多少时间,你不如回去学习缝制嫁衣,省得教人看去笑话……”说罢禁不住数落她,“白长了双巧手,竟连这些都不会。”
说得宋瑜无地自容,手指头搅在一块儿讷讷抱怨:“阿母别这么说人家。”
她羞愧,因为龚夫人嫌她不会女红,更因为她说起婚事。没剩多少时间……她居然要为了霍川缝制嫁衣,居然当真要嫁给他了。搁在几天前都是不得了的事,怎的忽然之间变了副光景?
龚夫人叫她自个儿记在心上,又另外叮嘱她的丫鬟几句。
毕竟霍川能跟她会面,同丫鬟脱不了干系,定是她们照顾不周所致。是以澹衫薄罗心怀惕惕地听着,不敢有丝毫马虎。好在龚夫人这次宽宏大量,没惩罚她们,让两人长长松一口气。
*
嫁衣早在年前便缝制好,彼时是为了同谢昌的婚事,如今不到半年,便换作另外一人。
届时宋瑜只需往上头挑两针即可,若真教她缝制一套衣裳,可比要了她的命还痛苦。她才拿起针线笸箩,便被刺到拇指指腹,血珠儿汩汩冒出,她连忙送入口中,顿时弥漫了一嘴的血腥味儿。
恰在此时有丫鬟来报:“姑娘,庐阳侯和侯夫人来了。”
龚夫人亲自出门迎接,另外还有多日不曾露面的宋邺。他身子骨比往日利索许多,走动两步不成问题,只会站久了会面色发白气息短促。
龚夫人不让宋瑜过去,就让她在重山院等着,她只能凭借丫鬟给的消息,揣摩前头况味。
听闻庐阳侯聘礼足足下了一百零八抬,从陇州城门绵延不断地送入,气派浩大,将不知情的路人看得瞠目结舌。陇州百姓只知道定亲的是霍家,却不知霍园主原来是京城贵胄,那些说宋瑜嫁得不如谢家的人,霎时全噤声不言。
那丫鬟神秘兮兮地解释:“听说是霍园主的意思。”
今日定亲霍川也在,自打上回一别,宋瑜便再没见过他。统共才两天,却仿佛过去许久。
宋瑜足不出户在家思索两天,才得出一个结论。她将澹衫唤到跟前,澹衫年纪略长她一些,行事又比较稳重,她没有说知心话的好友,是以凡事都愿意与她诉说:“我大抵……是喜欢霍川的。”
澹衫莞尔,还当姑娘一本正经所为何事,原来为情所困,“姑娘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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