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识美人_风荷游月【完结+番外】(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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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此蝉玉近乎癫狂,却又清醒得很,“你既不聪慧也不睿智,只有一张脸蛋生得漂亮,难道这就是原因?可怜我白白等了十来年,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宋瑜抬手拭去她的泪珠,被她一番话震得惘惘,哪里想得到其中曲折如此……匪夷所思。

  她一圈圈咬开纱布,渐次露出里头血淋淋的断腕,“二少夫人可要看一看?这是、这便是他的所作所为……”

  宋瑜面色煞白,哪里直面过如此血腥残忍的场面,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惊慌失措地推开蝉玉,“滚开,我不看!”

  残破的身子原本就没多少力量,更没有抵抗能力,方才宋瑜是被吓傻了,才一直没反抗。蝉玉被她推到一旁,头部撞在条案腿上,边沿的烛台掉落在地。原本灯油便燃得差不多,露出里头尖锐的烛签,她往前迎凑,转眼便没了声息。

  *

  屋外听得里面动静,澹衫薄罗推开直棂门闯入,见得里头光景霎时止步。

  宋瑜呆愣地坐在地上,白绫短襦上星星点点的血痕,她一脸惊魂未定。蝉玉倒在她脚边,姿势扭曲怪异,面色却异常安详。

  两人回神后赶忙将宋瑜扶了起来,澹衫面色复杂地看了眼地上,“姑娘别怕,咱们先退出去,稍后再请人处理……”

  宋瑜脚下踉跄两步,堪堪借着她的力道站稳,无意间瞥到蝉玉曝露在外的双手。从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控制不住掩唇,踅身走出屋外,几乎要将胆汁呕出来。

  薄罗担忧地给她顺气,忍不住瞧了眼内室,“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才一会儿的工夫,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本以为蝉玉这模样掀不起大风大浪,岂料仍是想得简单了。宋瑜被她吓得不轻,握着薄罗的手不住地颤抖,“把她埋了……越远越好,我……我没想到……”

  她连话都说不清楚,一张小脸被吓得苍白。除了蝉玉双手给的刺激外,还有她的那番话……实在太出乎意料了,两重的打击,她实在有些承受不住。

  薄罗想问究竟发生何事,然而见她这样,忍了又忍才没问出口。澹衫已经命人去支会前院,陆氏会着人处理此事,左右不过是个犯了事的丫鬟,死了都没人在意。

  屋外宋瑜缓了许久终于好转,只是精神头仍旧恍惚。她目下迫不得已地离开此处,再也不愿意涉足一步。

  宋瑜回到忘机庭坐立难安,脑子里回荡的都是蝉玉那几句话,来来回回魔咒一般。她让人准备热水,浑身上下都搓洗一通,直到身子都搓红了才肯罢休。然而躺在床上,仍旧觉得身上都是血腥味儿……外头阳光强烈,燥热难耐,她却如坠冰窖。

  迷迷糊糊地躺在美人榻上,隐约似乎听见霍川回来的声音,她翻了个身坐起来,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跟前。

  霍川才从太夫人那回来,严肃之色尚未褪去。明朗将他送到内室门口便退下,守规矩得很。

  霍川退下玄青圆领袍,换了身简便长衫随意披着,“三妹?”

  屋里有她的香味,但却听不见任何声音,难免让人起疑。

  宋瑜黑黝黝的双眸紧紧盯着他,长睫毛一闪一闪,她嗯了一声发出声音。直到霍川走到跟前,她才张开双手主动抱住他的腰,一言不发。

  这两天她似乎益发粘人,霍川乐见其成,唇角抿起弧度低声问道:“怎么了?”

  宋瑜缓缓松开他,仰起头问道:“以前蝉玉伺候过你,对不对?”

  霍川抬起的手微一顿,旋即放在她肩膀,力道不由自主地加重。

  ☆、第51章 琉璃猫

  十年前霍川母亲唐氏撒手离世,那段日子霍川悲痛欲绝,却又不得不隐忍着,在这侯府之中寻求一丝立足之地。

  他的母亲不能白死,他要为她争取最后的尊严与地位,不能就此罢休。

  彼时他和唐氏也住在忘机庭,但只是个破旧不堪的小院子,地位更是偏僻,无人问津。忘机庭是后来重建时霍川改的,十年前它甚至连名字也无,却几乎承载了霍川整个幼年时期。

  蝉玉行将入府,她怯懦沉默,不懂得讨好人,是以上头管事都不大喜欢,便将她指派到忘机庭做事。霍川跟前唯一伺候的人便是她,但因他性情古怪,几乎没同她说过几句话,寥寥几句吩咐了事。

  那时整个侯府都围绕着霍继诚一人转,他年少有为,聪慧不凡,一出世便是众星捧月的存在。相比之下,偏僻院落里的霍川反而显得愈加不堪,他是那样骄傲自负的人,如何能忍气吞声?

  不止一次试图在庐阳侯面前锋芒毕露,事后却屡屡被侯夫人暗中加害。没有唐氏护着他,他常常遍体鳞伤,霍川说到底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不懂得何为收敛,是以日子很不好过。

  身旁无人,唯有蝉玉肯给他上药包扎,不止一次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做什么非要同他比?原本身份就差了一截子,更应当安分才是。”

  霍川断然听不进去,抿唇一言不发。

  便是在这种朝夕相处中,蝉玉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他虽身份低微,不被侯府认同,但到底生得俊朗明润,有如一块蒙尘的美玉。少年稚嫩的脸庞逐渐长开,出现坚毅冰冷的棱角,也更为精致漂亮。

  两人年龄相仿,蝉玉动心是自然的。可惜只有她一厢情愿,霍川从未将她放在心上过……她甚至破罐子破摔,夜晚独自进入霍川房中,只着了一件轻透衣裳,被霍川得知骂了声“滚”赶出去。

  蝉玉愈加不甘,凭什么伺候他两年,他却正眼都没瞧过自己?凭什么他可以这样侮辱自己?

  恰巧侯夫人身边的人寻她,交代她做一件事情。蝉玉犹豫良久,终究没忍住心动,如若他受伤后没了骄傲的资本,是否会安安心心地同她在一起?

  是以才有了日后那一出,霍川被人硬生生从阁楼推了下来。看似是他站不稳,实则有人在身后推波助澜,那人是谁不言而喻。蝉玉没想到的是,他非但受伤了,更是因此双目失明。

  然而究竟是好或不好?他看不见了,羽翼尚未丰满便被折断,虽为残酷,但蝉玉并不后悔。

  此后他果真哪儿都去不了,府里无人照应,原本侯夫人也命令不准给他拿药。但蝉玉曾偷偷给他送药,全是治疗皮外伤的,眼睛的事她绝口不提。

  可惜霍川并不领情,他如何不知怎么回事。他怪不得任何人,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天真无知。

  *

  宋瑜仰着头看了许久,只见他脸色沉沉,下颔绷起没有开口的趋势。悻悻然松开,跽身往后退了退,“那就是真的了。”

  她一想起后罩房糜烂的光景,便止不住浑身哆嗦,“我去见了蝉玉,她同我说了些话……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说罢蔫蔫地耷拉下脑袋,闭眼不愿去想她最后倒下的模样,可是始终在脑海挥之不去。面前是一团猩红色,血腥味扑鼻而来,教人看了心头发悸。那画面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短期内无法摒除,唯有自己慢慢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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