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垂眸立在她跟前,暗藏在袖筒中的五指紧紧拢起,下唇紧咬,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和愤怒。
陶嫤微微皱眉,来到殷氏身旁,“阿娘,怎么了?”
殷氏平淡道:“教训一个下人罢了。”
陆氏陡然一僵,脸色难看。
原来这里是白云谣前面的小院,殷氏不待见她,自然不希望她踏入此地。今日陆氏才能下床,不知怎的转悠到了这儿,正好被殷氏瞧见,便教训了她几句。
殷氏边说边睃向陶嫤,虽是质问,但语气比方才柔和不少,“你到哪儿去了?不是比我早回来一步?”
陶嫤嘿嘿一笑,“府上不是才走了两人,我便去西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仆役,可惜没一个看得上。”
殷氏不悦道:“这些事交给管事和你大哥做就是,哪需要你费心。”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置陆氏于无物。她尚站在原地行礼,殷氏没让她起来,她便不能多动一下。
这本是一个小插曲,过了便没事了。
偏偏赶上陶临沅回府,他从廊庑尽头走来,看模样应当是要去杳杳院。老远觑见这一幕,待走到跟前,峻着一张脸问:“怎么回事?”
陶嫤眨了眨眼,不由得感慨来得真巧,也不只是谁通风报信。
他才开口,那边陆氏已然低声饮泣,小产后的身板更加瘦弱楚楚,乍一看还真是可怜。“是我不该,误闯了夫人的地方……让夫人动怒……”
陶临沅让她起来,看向一旁的殷岁晴,“这里何时成了你的地方,莫非连我也不能走了?”
此话没有偏颇之意,全是就事论事。他素来不喜欢殷岁晴的行事作风,这番霸道的行为,必然是要被他挑刺的。
音落,殷氏掀眸朝他看去,晓妆娇涂,靡颜腻理,抿起的唇瓣溢出不易察觉的失望和倦怠。“若是可以,我自然希望你也不要走这条路。”
陶临沅冷笑,“那你就别再踏出白云谣一步。”
他看着她越显美丽的脸庞,心中恼意更甚,大约是被她这副不在乎的态度气着了,“不是不想见人?那就如了你的意。”
说着拂袖便要离去,陆氏惴惴地觑了她一眼,跟在陶临沅身后。
没走多远,殷氏忽地开口唤住他:“陶临沅。”
成亲之后她很少唤他的名字,即便有也是带着愤怒,鲜少有如此平静的时候。
陶临沅闻声止步,回头看去,只见殷氏站在几步开外,似在思索什么决定。少顷她释然一笑,容颜鲜丽,“不如我们和离吧。”
陶临沅骤然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陶临沅发了条微博:
媳妇要离婚怎么办,在线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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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陶嫤V:活该。
陶靖V:同上。
宜阳公主V:呵呵哒,喜闻乐见。
陆氏:离离离!!!
陶嫤V:把楼上拖出去打死。
楚国公V:闺女回家吧,爹给你找更好的。
☆、义绝
“你……说什么?”他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问。
两人虽互相折磨、互不顺眼了许多年,但他从未想过与她和离,更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句话。
楚国公是个老顽童,对底下小辈都疼爱有加,若是两家和离,他头一个偏袒的肯定是自家闺女。何况大晋民风开放,不会存在因顾全名声而不肯和离的事,所以……当殷氏提出这二字时,只要双方愿意,根本没什么问题。
殷氏唇边笑意渐渐弯成一抹讽刺,“你回去拟好放妻书,明早我着人去取。”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从此他们男婚女嫁,再无相关。
陶临沅胸口堵得难受,看着她愈发明艳的双靥,满脑子都是混乱。
她想和离?
因为他方才对她语气过重?可他们不是一直都是如此,争执不休,吵闹连连?
他越想越愤怒,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怒意由何而来,“好,好!我便如了你的意!”
说罢踅身而去,面容阴骇。
院里桂花开得正盛,清香远溢,随着秋风扑面而来,沁入心扉。树下飘落着黄白桂花瓣,落在陶嫤的高缦履上,连廊庑上都落了薄薄一层。
陶嫤上前握住殷氏冰凉的手,明眸含笑,“阿娘想不想吃桂花糯米糕?这是我前阵子学的,哥哥说可好吃了。”
殷氏回握住她,目光温柔,“叫叫,阿娘若是走了,你同靖儿在府上要好好照顾自己。”
陶嫤坚定地摇头,早已在心中打好主意,“阿娘要走,我便跟你一起走。”
“胡闹。”殷氏柔声苛责,但心里却是高兴的,“你是陶府的后嗣,自然应该留在这里……要是哪天想阿娘了,便回国公府看看我。”
自从她提出和离后,仿佛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再也没有那些争吵执拗,也没有爱恨憎恶。她在说出口的那一霎,便已经放下这段感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剃头担子一头热了那么多年,终于冷了。
既然在一起不痛快,何必两两折磨?
她本没想过这回事,是陶嫤在马车上的那番话点醒了她,这些天她一直在反复思考。起初是舍不得陶嫤和陶靖,再是怕本家反对,然而今日陶临沅的态度彻底让她失望,即便父母不同意,她也不想再同他生活一起。
陶嫤扶着殷氏回白云谣,一路上无话,到了影壁前才忍不住红了眼眶,死死攒紧她的手,“阿娘……我不是想让你走,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只是不想让你受委屈,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她慢慢哽咽,眼里泪光晶莹,轻轻一眨便顺着眼角的泪痣滑落。
陶嫤心中十分不安,她觉得是自己劝两人和离的,她是破坏他们姻缘的罪魁祸首。可是除了这个办法,她想不出另外保护阿娘的好主意。
只有离开陶府阿娘才会安全,才不会含怨而终。
殷氏一阵心疼,大抵是觉得她傻,掏出绢帕拭去她双颊泪水,“哭什么?阿娘还要感谢你呢,若不是你说出那番话,我目下恐怕仍旧执迷不悟。”
她不是为了安慰陶嫤才这么说,而是真的看开了。
或者说,多亏陶临沅给她一个死心的机会。
*
晚膳过后,重龄院一派岑寂,盖因屋中气氛十分凝重。
陶靖盯着案上的白釉鹤鹿仙人塑像,面容严肃,许久才冷着声音问道:“他当时真这么说?”
陶嫤捧着茶碗,敛眸轻答:“阿爹什么过分的话没说过?就是因为这样,阿娘才会死心。”
碗里的碧螺春没一会儿便被喝完了,秋空上前添茶,正欲给陶靖再倒,却见他碗里的茶一口未动。
陶靖握了握拳头,起身便要往外走,“我去找他!”
傍晚他才从外面回来,谁知道竟然听到这个消息。
父母要和离,怎会如此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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