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将至,再不上轿就会误了吉时。
荣国夫人莫氏望着大门方向,轻叹一声,“吉时将到,不等了!阿蕴,将阿蘅背上花娇。”
陈蘅自五日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十一年前,先是欢喜,再是愤怒。上天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珍惜,不辜负自己,不负家人。
陈蕴将她一路背到荣国府大门外,在喜娘、银侍女的搀扶下,她落到了轿中。
(注:魏晋时的奴婢身份很低下,还没有“大丫头”的说法,通常的说法是婢女,对受宠的婢女可以称“侍女”,为了区别对待,本文的婢女等级分为:银侍女、铜侍女、铁侍女。)
一声高呼“起轿!”
一切,都与前世一模一样。
一样的喜乐,一样的邻里、世交,一样的恭贺声:
谢家家主真诚地道:“陈安兄,可喜可贺,令爱喜得良缘!”
“要说长兄这福气,可不是寻常人有的。”这是二郎主陈宏的声音。
说是羡慕,不是说是嫉妒。
喜乐声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空气里夹杂着火药的气味和一阵阵泌人的花香味,陪嫁银侍女杜鹃、黄鹂二人带着陪嫁的四名铜侍女齐齐抛撒着数色花瓣:月季花、芙蓉花、秋菊。
出了荣国街便是晋国都城最繁华的大兴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兴起一阵骚动,你推我搡,几乎要冲破周围官兵的拦阻。
“荣国公嫡女出阁,好大的阵仗。”
“三日前,陈家的嫁妆就抬入五皇子府了。”
“啧啧,整整二百八十抬。”
周围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杜鹃抬头一望,见不远处寻来一行人,领首的胸前佩戴着一朵偌大的红绸花,“女郎,是五殿下来了,他来接亲了!”
轿中的陈蘅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丝帕。
夏候淳玉笄高挽,龙章凤姿,骑在一匹枣红骏马背上,着实是难得一见的俊俏儿郎,他冷冷地看着大兴街头的送亲队伍。
陈蕴揖手唤道:“五殿下……”
夏候淳不睬陈蕴,而是对着送亲队伍大喝:“停轿!”
第三章 新娘被拒婚
夏候淳不睬陈蕴,而是对着送亲队伍大喝:“停轿!”
媒婆凝了一下,当即道:“五殿下,新娘没进门,中途停轿可不大吉利……”
“停轿!”他的嗓门又高了两分。
瞧热闹的百姓们立时静若寒蝉,媒婆说的没错,现在停轿,实在太不吉利,就是寻常百姓都晓这规矩,可五殿下却要人家停轿,这不是故意给人寻晦气。
就算荣国府的嫡女郎毁了容貌,耐不住新娘出身高贵,且这婚事还是陛下所赐。
夏候淳还是出现了。
对这个声音,她最是熟悉不过。
领首的皇子府管事奔近,“五殿下,喜轿行到中途,不能停下!”
夏候淳扬了扬头,策马近了喜轿跟前,勾着唇似笑非笑地道:“陈氏阿蘅,本王不会娶你!”
这声音很高。
一落音,原本热闹的街头就像炸开了锅。
有愤怒的,有同情的,有看好戏的……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出同样的丑,还是会在出嫁途中被夏候淳赶来拒婚。
夏候淳又道:“就凭你的无盐丑貌,不配做本王的妻室!本王不会承认你是五皇子妃!”
陈蕴脸色煞白,“五殿下,你……你这是何意?”
“陈大公子,若换作是你会甘愿娶一丑女为妻?”
没人会娶一丑女为妻,尤其是看脸的大晋,世人对容貌俊美的欣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痴迷程度。
他不想娶陈蘅,三年前就不想娶,堂堂南晋朝最英俊、最有才华的皇子怎能娶个丑女为妻?但凡只一想,他便怒不可遏。
夏候淳生怕他们听不懂,看了看周围,他一扫视,有多少少女迷恋惊叫,每一次出门,总能拉回一车的花果回府。
陈氏阿蘅配不上他,从她毁容那日起,她就配不上他。
他大喊:“本王是来拒婚的!”
周围,传来来了一阵少女的尖叫声。
自晋帝赐婚以来,整个都城百姓人人都说陈蘅配不上他,无数的贵女、民女都为夏候淳感到惋惜。
他们心目中才貌双全“六俊杰”之一的五皇子,怎可娶丑女?是对五皇子的侮辱。
五皇子终于拒婚了!
少女们在高呼,在欢叫,更是在喝彩。
夏候淳笑容灿烂,俊美的容貌配上得体的笑,惹得周围的少女尖叫连连。
他是美好的,如天上的云;她是不堪的,宛似地上的泥。
云泥之别,怎可为配。
陈蘅紧紧地捏住嫁衣的广袖,她大抵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在成亲吉日的当天被新郎赶到途中拒婚、拒娶的第一位新娘,而拒婚的原因:是她毁容太丑!
自有前朝大魏以来,世人喜貌美之人,朝廷选仕,容貌丑陋者会被取消参考资格,要入仕官,引荐者先相看此人是否容貌端方,至少得中上之姿,当权者方会引荐,其实才是考究才干。到大晋立国之后,在貌美之后又加了一个“风度”,晋人对容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痴迷,以貌丑为由被拒婚,在世人看来更是理所当然的事。
夏候淳听到周围的尖叫声,越发觉得自己此举做得好,扬起骄傲的下颌,“陈氏阿蘅,你若当真爱慕本皇子到非君不嫁的地步,本皇子赏你一个五皇子府贵妾的名分,我五皇子府不在乎多养一个女人。”
他不会多给予她一丝怜惜。就当是多养了一条狗、一头猪,后面的话他不能说出口,他得顾忌荣国府的颜面。
陈蕴高声道:“五殿下这是要抗旨?”
第四章 羞辱
陈蕴高声道:“五殿下这是要抗旨?”
“这怎是抗旨?本王不是赏陈氏阿蘅贵妾名分,正妃之位必得绝/色美貌者。”夏候淳微扬着下,“陈大公子,本王在半个时辰前,即今日辰正之时已与卫女郎拜天地、结良缘,有贵妃、满朝文武观礼作证。”
刚被拒婚,现下又告诉他们,说他已经娶了一个女郎入府。
他,好狠!
就和前世一样。
不过,夏候淳不算狠,真真残忍无情的人是另一位,那位出身卑微却有雄心壮志的夏候滔。
陈蕴闻到此处,“你说的可是卫紫芙?”
夏候淳道:“正是陈大公子的姨表妹卫紫芙!”
陈蘅坐在花轿中,咬得下唇几近流血,就算再来一次,她也无法压下心头的怒火。
愤怒、羞辱、痛楚……
因她容貌受损,就得受世人所弃?
在以貌取人的南晋,这是一种耻辱。
她抬手轻抚左颊的疤痕,心一阵刺痛。十二岁那年的冬天,她约堂姐妹、表姐妹们来府里踏雪赏梅,她脚下不稳摔了一跤,正巧一头撞到雪下的木桩尖刺上,扎破脸颊,即便父母请了宫中最好的太医,用了最好的药膏,还是留下了难看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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