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照着莫氏教的话道:“陈宏是你儿子,可不是我儿子,替他谋前程的事是你做父亲做的,我的儿子自有我操心谋差事。”
一句话,堵回去。
陈朝刚恼道:“陈宏是你弟弟。”
“对不住,如果你老认二叔、三叔是弟弟,你们给他俩谋个五品官当当,我就照你的样,做个好长兄。”
一句话,她做得好是不好,都向陈朝刚看齐。
陈朝刚气得欲骂而不能骂。
陈安又冷声道:“我是太后教养大的,又有祖父母与亲娘留的家业,你待我若有待陈宏的二成好,你也能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即未做好慈父,有何底气在我面前摆谱?”
这是他的长子?怎么说话越来越犀厉?
陈朝刚已经忘了,上一次父子在一处用饭是在何时?
他居然记不得了。
自五月初一在皇泽寺传出陈茉抽了一支金色凤凰的签后,又有大师说“此乃帝凰签”,一时间关于陈茉就是帝凰女的传闻传得都城上下人尽皆知。
陈茉荣光了,自有来讨好巴结的人。
陈宏虽未入仕,可送礼的人不少。
西府这两月也算是扬眉吐气,就连陈朝刚也忘了找陈安的麻烦。
陈茉在琢磨如何扳回一局。
*
陈蘅泡在浴桶里,正想着前世夏候滔的事,他身边家臣韩庆是个能吏,再有现在的祠部侍郎,因她今日所举,这一位是除掉了。
军中的人物,夏候滔前世在军队中最大的依仗是陈葳。
陈葳心疼陈蘅,为了这个妹妹,他可以倾其所有,包括他的命。
今生夏候滔的正妃是袁南珠,听说袁南珠成亲之后,可是闹腾得厉害,将后宅几个侍妾折腾得苦不堪言。
袁家宝兄弟是袁东珠的亲兄长,没道理会去帮袁南珠,袁东珠最厌恶的便是夏候滔之流。
陈蘅回忆之后,脑海里掠过崔大郎的身影,不知不觉竟回到了睡梦之中。
楼阁重重的皇宫,她一袭白色中衫,长发静重,孤单寂寞地坐在皇后宫的大殿地毯上,周围的桌案倒了,案上的酒盏落了。
“臣崔珩拜见皇后。”
她眼神空洞,仿佛在看进来的崔大郎,又似在看着殿外将要凋零的花木,“为什么?五皇子妃是你的堂妹,你不助五皇子登基,却帮了夏候滔?你在朝堂谏言,要立二皇子为太子?”
二皇子是陈茉所出,一个傻子也能当太子,还不如说直接让陈茉当女皇来得好。陈茉得势,她的日子就艰难。
她不惧陈茉,只不想陈茉比自己过得好。
到底还是她太过软弱,连为女儿报仇,给自己报仇的机会都寻不到。
崔大郎沉默了片刻,有一刹的愧色,最终揖手道:“我是博陵崔氏的少主,我必须让崔氏崛起。”
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累得整个家族走入绝境。
所以,在最关键的时候,他放弃了五皇子,选择了夏候滔。
“为了崛起,你可以放弃崔妃;为了荣光,你可以背叛我长兄,你与我长兄自幼相识,你……你怎么陷害他。”
崔大郎一手负后,昂首挺胸地道:“他是陈氏未来的少主,可他却担不起这个重任,你父亲担不起宗主之责,他也不行。乱世之中,没有君子!”
陈蘅痛楚地笑着:“你不做君子,也要毁了君子?传信给五皇子的人是你,可你却装病让我长兄给你递信,因为这,陛下一直以为,长兄支持的人是五皇子,再因陈茉吹的风,他容不得我长兄。
我父母没走洛阳的西边大道,改走隐秘北道,为什么还会遇上山贼?那不是山贼,是陛下派的人?是陛下要杀我父亲长兄?”
崔大郎愣愣地望着陈蘅。
她是气愤的,可这一身的白衣,是祭念陈安一家,也是悼念她新逝的女儿柔柔。
崔大郎双眸里满是同情,“你父兄最大的错就是太懦弱,你父亲一生都是在依靠女人保护,幼时是太后,长大后是你母亲,他的确是一个谦谦君子,从不曾有害人之心;你的长兄,他心里明白一切,却总是太过在乎他的君子形象,是他自己放弃活下去。
他们不是陛下杀的,是淑妃与荣国公杀的。你父兄不死,荣国公如何能成为陈留太主的嗣子,如何能成为荣国公?”
哈哈……
她笑,笑得悲怆。
陈宏有错,陈茉太会算计,可她的父兄就没有错吗。
这是乱世,他们去在讲什么晋人风度,做什么正人君子。
活下来的,又有哪个是堂堂正正的人。
所以,她太过良善、正直,注定是那个失败者。
崔大郎道:“今日,下臣拜见皇后,是想问你那只羊脂玉凤佩的事……”
分明是夏候滔赠她的,可他却后悔了,将玉凤佩拿了回去。
现在,它应该在夏候滔的手里,或者已经送给了陈茉。
“滚!我不想与背叛朋友的人说话。滚——”
她抓起地上的银酒盏,愤怒地冲崔大郎砸了过去。
“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见你!永远不想……”
崔大郎避开了银酒盏,“你与你长兄一样,承不住失败,一心求死。蘅世妹,只要你想成功,你还能站起来。”
站起来,低下身段求夏候滔?
她宁死也不会弯腰。
她也学不来那阿谀奉承之事。
“与陈茉争一个我并不喜欢的男人?不,那人让我瞧了恶心,我恶心……”
“如若是慕容慬呢?”
“你说谁?”陈蘅歪着脑袋。
第四百四十三章 崔珩是北燕人
“你说谁?”陈蘅歪着脑袋。
她心下嘲笑,这就是夏候滔引以为傲的大贤臣,竟要她为了活下去,去讨好敌国的博陵王殿下。
崔大郎道:“你可以依靠他!”
他说的是敌国皇子,大名鼎鼎的博陵王,而今的东燕皇帝。
“我的祖母是陈留太主,为了守护这个天下,英年早逝,你要我去投靠敌国皇帝。休想!”
为了祖母,为了陈氏的骨气,她万不会这么做。
对不住她的是夏候滔、陈茉,可这也不能成为她背叛南晋的借口。
她是南晋的皇后,她不能将父母、祖母的名声给毁了。
她没有理由背叛自己怕母国。
“你不听我劝,我也无能为力,你好自为之。”
崔大郎抛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皇后宫。
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大,一大片的阴影似要遮住整个大殿。
博陵王!慕容慬……
陈蘅突地惊醒过来,双手紧握住桶沿,梦里的绝望与痛楚她还能清楚地感觉到。
这是前世里发生的事,化成她记忆深处一个不需要牢记的小故事。
夏候滔登基之后,重用崔珩,其次才是陈宏父子。
他曾说“四大世家之中,能得崔珩相助,我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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