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生走到阴阳家最深处的一块假山处,将手掌放于岩石之上,便有白光一闪,而后假山开始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隧道,而此时他师兄归寒刚好就站在门口,在石门打开的那一瞬与他冷目相对。
归寒冷冷地望着他,偃生却是缓缓笑起来,“师傅他老人家在里面吧?”
归寒只是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在。”
偃生也并不与他多说,绕过他便进了密道,走到他身后十米左右时,他忽又停了下来,微微侧头笑了笑轻道,“一直知道归寒师兄你不喜欢我,虽不知原因,但还是很感谢这些年师兄对我的照顾,我就要走了,师兄好好保重。”
归寒明显地表情一怔,似是没料到他会说这样一段话,反应了许久才语气故作冰冷的道,“你还是好好保重你自己吧。”
说完他便抬腿走出了密道,石门落下时,他微微侧头看到了偃生唇边的那一抹微笑,下意识便皱了眉,他就是讨厌他这副样子,无论何时都笑着,却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但若真要说他为何不喜欢他,归寒想了想,忽的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嫉妒吧。”
偃生沿着密道一直往里走,这条密道已经有了三百年的历史,两侧皆是古老而神秘的浮雕,就算是他也只能看懂其中一些符文图案的意思,他还沉浸在这些古老的符文之中,却不经意已经走到了尽头,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偃生,快进来。”
偃生转过头来,目光对上眼前白发老者沧桑却矍铄的眼睛,他立马将双手置于额前,俯身,跪下,神情亦是从未有过的肃穆。
“师傅曾说偃生命中有一大劫,此番偃生将离京历游,不知前路如何,若有不测,师傅的养育之恩,偃生但求来世能报。”
老者笑了笑,“你我无须行此大礼。”
他走过来将他扶起来,“命乃天定,断非为师能言,你此番说这话为时尚早,你乃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自是要历些劫难的。”
偃生垂首,“师傅说的是。”
老者看着偃生,良久,摇头笑了笑。
偃生是他在姬衡山捡回来的,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初见到他时的场景,那时他欲去姬衡山顶寻续断草,却在冰天雪地里看到了这个孩子,当时还是个婴儿的他就那样躺在雪地里,不似普通婴儿般皱巴巴,他浑身雪白得没有一丝瑕疵,像是冰雪孕育的婴孩。
他本以为是谁家狠心丢弃在这山巅的孩子,走过去抱起他时他却忽的用他小小的手指抓住了他的小指,冲他咯咯的笑,他当时纵使已是阴阳家中德高望重的长老,见惯了什么稀世奇闻,却不得不惊讶于这个孩子惊人的生命力,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竟还能存活下来,并且毫发无伤,他当时便决定一定要将他收为弟子,觉得这一切是上天的安排。
只是在此之前他便说过归寒将是他最后一个弟子,此后再不收徒,却为了偃生打破了这个许诺,阴阳家重诺,许多人都劝阻,他却十分坚定地说,“以后阴阳家的每一代人都将记得他的名字,偃生。”
后来也确如他所说,偃生是阴阳家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天才阴阳师。
只是每一个天才虽享受着上天的赐予,同时却也承受着着常人没有的痛苦。
平常的小孩即使能通灵,也只是能看见鬼怪,可偃生却是能与鬼交流。
最开始他以为所有人都能看见这些模样骇人的鬼怪,但他的师兄们却渐渐不再与他一起玩,还总是用很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背地里说他是个捡来的怪物。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不和他玩,还总是在暗地里捉弄他,他还记得他六岁那年,有一次他师兄们做了一个陷阱,将他引到那里去,他本还很开心,以为师兄们接纳他了,开心地跑过去,结果等着他的却是一个捉弄人的陷阱,他刚到他们所约定的地方,便被一个网子给网了起来,他像困兽一般挣扎着,无助地喊着救命,换来的却是一阵毫无掩饰的大声嘲笑,但他动弹不得根本看不到是谁弄得鬼,却能听到他们大笑完之后就丢下他离开的声音,丝毫没有要把他放下来的意思。
那个时候正是夏天,他被吊在树上,酷热的炎日无情的灼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从早晨到下午,他觉得自己仿佛就快要被蒸干了,嘴里没有一点水分,嘴唇干裂得像是烈日暴晒下干裂的河床,他那时候真的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
就在他真的绝望了时,他恍恍惚惚看到眼前站了个人影,他吃力地想要睁大眼睛将他看清楚,却也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眼前是一片灰白,但他还是将他认出来了,那是归寒。
他虽年幼,却也是知道归寒是不喜欢他的,因为他抢了他的师傅,师傅本应只有归寒一个关门弟子,如果不是他插了一脚,归寒本应是阴阳家里最耀眼的少年,现在却沦为了被人耻笑的对象,说他还不如一个捡回来的怪物。
那时偃生即使看不清的他模样,却也能感受他冰冷的眼神,他一直都是用那种掺杂着讥讽与不屑还有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冰冷眼神看他,以前他都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也本以为他不会救他,连求救都不想开口,正想闭上眼睛,却只见眼前闪过一道银光,他的身体忽的便急速下降摔到了地上。
偃生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归寒就那样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冷冷的,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半晌他冷冷开口,“我只救你这一次。”
说完这话,偃生本以为他就要转身离开,像以往他有事交代他一般,也是说完立马就转身,丝毫不想与他有一点交流,可这一次,他却并没有转身,而是蹲下来将他背了起来,偃生正惊讶之时,归寒再次冷声开口,“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不想被人嘲笑连个废物都不如!”
他微微偏过头,斜视着偃生苍白的脸,面无表情的道,“所以你必须快点给我变强,也算不枉费了师傅的苦心!”
说完这句话一路上他便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将他背了回去,偃生趴在背上能感觉到他的汗水已浸透了他整个背部,也看得到从他额角不断流下的汗珠。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不再期望那些师兄接纳他,只是自己做着自己的事,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他们说他是怪物,他也不再理会,而如今,他当真强大得如同一个怪物。
那些人,至今背地里也是这般称呼他,因为他的法力完全不像是一个凡人可以拥有的。所以阴阳家的弟子即使他变强大了,也不愿与他同行。
阴阳家的弟子都是住在阴阳寮的,他是第一个未出师便在阴阳寮外建府的,至此,他孤身一人,再不与人深交。
若要说阴阳家对他有何意义,可能所有的意义便是他的师傅,是他师傅将他从无人的雪山顶带了回来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本不属于他的关爱,所以他希望在师傅面前,他是他师傅所希望看到的模样,这也许也是为何他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却让人无法靠近的原因,因为那不是从内心发出来的笑,只是笑得太逼真,骗过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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