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影抬起头来望向他,嘴角暗暗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陛下所说的她,是谁呢?”
谢琰站在窗边,负手仰望着夜空,清冷月光里,他的背影显得十分寥落。
似沉思了许久,他才开口回答她,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一个,我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人。”
此时正望着窗外的他,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那人唇畔的笑意正一点一点加深,在晦明晦暗的烛光里,是说不出的诡异。
四
谢琰又梦见沈岁安了。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她从城墙上跳下去的场景。
梦里,清晨的阳光透过重重纱幔落在他眼睫上,他睁开眼,见自己正搂着一名熟睡的女子。女子背对着他,看不到面容。他正想起身看看身旁的人是谁,可却突然发现他似被定住了一般,浑身动弹不得。而眼前的女子动轻轻动了动,缓缓转过身来。他无法动弹只能定定地看着女子慢慢转过身来,她的侧脸的轮廓渐渐浮现,在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骤然变大,“岁,岁安……”
眼前沈岁安半张脸血肉模糊,粘稠的血液正沿着她的脸庞缓缓滑落,浸进枕中殷红了一片她毫无光亮的眸子睁得老大正死死地盯着他。
这分明,是沈岁安死时的模样。
而眼前本已成死状的沈岁安,黑紫色的嘴唇却一点一点扬起,上扬到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
她那血淋淋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缓缓朝他靠近,阴森恐怖的声音从她嘴里渐渐溢出,“谢琰,我回来了。”
他猛地惊醒,惊出了一身冷汗,冷汗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下,他瞪大了眼看着前方,仿佛还未回魂,嘴里却又不停地喘着粗气。
“陛下,您没事吧?”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肩上。
他忽的惊呼一声将那只手甩开,不住地往后退,眼里满是恐惧。
“陛下,是我啊!我是疏影!”
这时谢琰眼前才渐渐显现出叶疏影担忧的面孔。
见谢琰似乎平静下来了,叶疏影靠过去,坐在他身边,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如哄小孩子一般安慰他,“没事了,没事了陛下。”
谢琰仍有些木楞的抬起头看着她,良久,他猛地将她搂入怀中,将头枕在她发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疲惫的闭上眼。
这近一个月来,沈岁安日日都出现现在他梦中,不是她跳下城墙的场景,便是她以她死时恐怖的模样向他索命。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没有一日是睡得安稳的,枕在叶疏影怀里小憩的这一会儿,可以说是他这几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刻。虽只有一会儿,却也能使他近来一直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的舒缓。
此后,谢琰开始常常宿于她宫中,虽每晚仍能梦到一身血衣向他索命的沈岁安,可至少,惊醒之后,在叶疏影怀里他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仿佛是染上了一种无法戒掉的毒,他越来越依赖叶疏影身上令人心安的淡淡香味,若她不在身旁,他甚至,都不敢入睡,他害怕在梦里再见到那张令他永生愧疚的脸庞,更害怕醒来身旁空无一人。他想,若不是疏影陪在他身旁,如此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疯。
晨雾晞晞,他如往常一般准时惊醒,叶疏影上前拥住他,言语温柔,“妾身在这里,陛下不要怕。”
谢琰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伸手抱住她,将头深深埋进她颈间,“疏影,还好有你,陪在朕的身边。”
叶疏影轻轻笑笑,“能伴君左右是臣妾的福分,只要陛下不嫌弃,妾身愿永远陪在您身边。”
“谢谢你,疏影。”他将头靠在她颈间,声音里满是疲惫。
叶疏影轻轻拍着他后背,“陛下,您累了,睡吧,妾身在这里陪着您。”
“睡吧。”
叶疏影温柔的声音似是一副妥帖的安眠药,谢琰很快便在她怀里沉沉睡去,不知不觉,便已日上三竿。
叶疏影静静抱着怀里的谢琰,看着窗外一点一点升起的太阳,一丝姽婳的笑渐渐浮在她唇边。
谢琰醒来时,窗外已然是艳阳高悬,这个时辰,早朝早已散了。
他猛地撑起身子,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眼睛慢慢眯起已经隐了怒意。他转过头来怒视着叶疏影,双眉竖起厉声道,“为何不叫醒朕?”
叶疏影赶紧跪下来,低垂着头颤声道,“陛下恕罪,臣妾见陛下日日为噩梦所困,难得入眠,不忍打扰,让陛下误了早朝,是臣妾罪该万死!”
叶疏影双膝跪地,双目因委屈噙满了泪水。
谢琰看着她因抽泣而微微颤动的双肩,竟有些不忍,他摇了摇闭上眼长叹一声。
半晌,他蹲下来,伸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不要哭了,是朕不好,是朕睡过了头误了早朝,怎能怪你呢?”
叶疏影停止了哭泣,惊讶地抬起头来望着他,眼眶里还闪着盈盈泪光,楚楚可怜。
谢琰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多大的人了,怎的还哭得像个孩子?”
叶疏影在她怀里柔柔的喊他,“皇上。”
此时高贺却走了进来。
谢琰侧目问他,“什么事?”
“孟大人求见。”
谢琰忽的皱了皱眉,沉声道,“朕知道了。”
五
谢琰到时,孟启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见谢琰来,他拱手行礼,“殿下,老臣恭候多时了。”
孟启是历经三朝的老臣,其德高望重朝中无人可望其项背,也是谢琰的老师,谢琰对他也十分尊重。
“不知老师找朕所谓何事。”
孟启直起身来严肃地看着他,“那老臣便直说了。”
谢琰皱了皱眉听他说道,“陛下当知女色误国,老臣也一直以为陛下不是醉迷女色之辈。可自从那月影夫人入宫,陛下似乎忘了作为一名帝王应该雨露均沾的道理,夜夜宿于她宫中。如今陛下竟还被那妖女蛊惑,贪恋温柔乡而不伤早朝。老臣以为……”
孟启话还未说完,谢琰突然色变,猛地一拍桌案。
孟启一惊,抬起头来,只见谢琰双目赤红如同野兽,神情极是愤怒。
孟启所知的谢琰向来是一个极其会隐忍的人,他还从未见他如此动怒。
谢琰怒视着他,双目渐渐眯起,孟启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凌厉锋锐的寒意,他缓缓开口,声音冷戾异常,“老师的意思,是说朕是个荒淫无度的昏君吗?!你好大的胆子!”他忽的抓起一旁的石砚猛地朝地上掷去,石砚触碰到地面立即摔得粉碎。
“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皇上!”高贺正欲劝阻,谢琰却转过头来怒意凛然地瞪着他,“谁敢劝阻,朕一起打!!”
高贺亦是愣住,不再试图劝阻。
侍卫来将孟启拖下去时,他仍大喊着,“皇上,妖女不可留啊!!!”
谢琰狠狠地盯着被拖出去的孟启,眼神可怕得如同深山里的猛兽。高贺不可置信地望着此时状若恶鬼的谢琰,他心中竟腾起一个绝不可能的想法,眼前的这人并不是他服侍多年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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