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凿运河前所做的准备付诸东流,集思广益得来的运河图纸,也变成了先祖皇帝用来警醒自己莫要好高骛远的物件。
先祖甚至将开凿运河一事,称作自己一生之中的败笔,痛下罪己诏,向万民承认自己的错误。
至此,这条只开凿了一小部分的运河,成为了大齐皇家的痛脚,鲜少有人提及,更加无人想要继续开凿这条运河。
齐文帝早年便有继续开凿运河的想法,只不过已有前车之鉴,为力求稳妥,遂一直未曾提及。
如今大齐繁荣富强,国库积银落灰,早已今非昔比。
齐玄宥借齐玄宸幼时看似不着调的言语,提醒齐文帝开凿运河的时机已经成熟。
今日齐文帝因齐玄宸的所作所为动怒,他不动声色的提及齐玄宸,消磨了齐文帝对齐玄宸的不满,又提出了齐文帝一直想做又没做之事,可谓是深得弃文帝心意。
齐文帝今日第无数次将目光移向齐玄宥。
以往他一直觉得齐玄宸天赋异禀,是个难得的帝王之才。
他也知道,齐玄宥心思缜密,亦不乏才干,但他始终缺乏表现。
直到今日,他才发现,齐玄宥还不乏强者魄力。
他不禁暗自感叹,原来众多皇儿之中,竟然还藏着老五这块璞玉。
未免明珠蒙尘,看来应该予以重任才是!
这样想着,齐文帝心中有了主意,思虑了片刻,他出声问道:“如今国库丰盈,朕的确是个巨富之人无疑。然则,开凿运河曾经让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若是再来一次,民心如何安定?”
齐玄宥考虑了一番,继而胸有成竹的回道:“大齐人口众多,只要有足够的银钱支撑,开凿运河非但不是劳民伤财,反倒能为贫困百姓增加收益。待运河开凿成功,南北通商便利,所带来的收益与便利更是不可估量,此等一举多得的美事,何乐而不为?”
齐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冷不丁的问道:“朕若将开凿运河一事交于你手,你可有把握完成?”
这下可就真的把齐玄宥难住了!
开凿运河并非易事,虽说有现存的图纸,但工程浩大,耗时极长,没有五年十年绝对无法成事,实在不容儿戏。
齐玄宥若应下这项重任,那他肩上的担子可就重了。
齐玄宥思虑许久,迟迟没有做出决定,无奈之下,他只好有些求助的看向齐文帝,道:“儿臣有心为父皇分忧,亦有心为百姓谋福祉。只不过,儿臣担心心有余而力不足!”
齐玄宥到底年轻,历练不足,有这样的担心实在正常。
听到他的话,齐文帝非但没有不悦,对齐玄宥的欣赏反倒是多了几分。
若方才齐玄宥一口应下,他绝对不会真的将此事交付于他,但此刻,他却是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
“你无需担心,此事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施行,也必定要集思广益,招募各个良才相助才行。”齐文帝笑了笑,继而朗声说道:“朕给你一月之期,你拟定一份可行之策再与朕详谈。”
话中之意,是要将开凿运河之事提上日程了!
齐玄宥此刻哪里还不明白齐文帝早有此意?
父皇有意赋予重任,他自然不会让其失望,齐玄宥立即下跪行礼道:“儿臣定然不负父皇寄望。”
“起来吧,”齐文帝目光慈祥的看向齐玄宥,话锋一转,道:“早朝之上,阮丞相提议立你为太子,但你终究缺乏历练,立太子一事,暂且搁置,日后你能做到何种地步,端看你自己了。”
“父皇…”齐玄宥目瞪口呆的看向齐文帝。
他实在没有想到,齐文帝真的会考虑立他为太子,他还以为太子之位非齐玄宸莫属!
齐文帝自然清楚他的想法,“太子之位,朕的确曾属意老六,到如今依旧未曾打消念头。然则,老六贪图清闲,如今看来着实有些不着调。你与老六皆是朕的血脉,皇位自当留给合适之人。”
此言一出,不但齐玄宥呆愣当场,就连李康年也惊讶万分。
齐文帝这是在说,只要齐玄宥有能力,他成为太子的可能比齐玄宸还要大!
齐文帝一向坚定不移的心,有了变化!
这一次,他没有偏爱齐玄宸,而是将齐玄宥和齐玄宸放在同样的位置,端看谁最合适就选谁。
齐玄宥意识到这一点,顿时喜出望外,“多谢父皇厚爱,多谢父皇!”他高兴到有些语无伦次。
不是因为太子之位,而是因为父亲的眷顾。
齐文帝看到他眼中显而易见的儒慕与感动,心中忍不住有所动容,他起身走到齐玄宥面前,亲手将他扶起,继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府歇着去吧。”
他并未多言,只是拍在齐玄宥肩上的手极有分量。
或许是其中掺加了太多父亲对儿子的期望所至。
……
齐玄宥离开之后,本想歇息一日的齐文帝最终未能放下政事。
批阅完奏折,他放下朱笔,按了按眉心,站起身来活动手脚。
见李康年呆呆的看着他,眼神与往日有些不同,遂不解的问道:“为何这样看着朕?”
李康年立即回过神来,摆手道:“没有没有,老奴不过是一时走神了?”
“你这个老家伙是不是在想,朕为何会突然考虑老五?”齐文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李康年立刻讨好的笑了,眼角的皱纹笑成两道褶子,“皇上的心思,老奴不敢瞎猜。”
“你不敢,你是嘴上不敢,心里指不定怎么想朕!”齐文帝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一边挥动着胳膊,一边说道:“如今看来,老五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李康年状似不经意的接话道:“看来皇上有意成全两位皇子?”
“日后再决定吧!正如开凿运河之事一样,若能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说到这里,齐文帝皱起了眉头,“只不过,昔年朕曾对她许下承诺,日后定会将皇位留给宸儿,哎~”
忆起旧事,齐文帝免不了又要唏嘘一番。
李康年暗自摇了摇头,出声安慰道:“皇上不论做下何等决定,皆是为诸位皇子好。再者说,六皇子无心江山,那位是个明理之人,必定不会怨怪皇上。”
齐文帝动作微顿,脸上的笑容颇为无奈。
他感叹道:“她就算怨怪朕,朕亦无从得知,但朕心中明了,昔年对她做出的诸多承诺,竟是一个也未能实现。”
“那位如今权倾西魏朝野,想来定是顺心如意的,皇上实在不必牵挂。”李康年眼中闪过一丝不满,稍纵即逝。
“哎~”齐文帝再次叹气,继而沉默了下来。
说到违背承诺,在李康年看来,当年是齐玄宸的生母未曾遵守诺言在先。
她明明与齐文帝说好一同离开西魏,谁知却突然反悔,以至于齐文帝多年难以释怀!
说到底,一切都是齐玄宸生母造成的,若非她食言,齐文帝不会遗憾多年,齐玄宸亦不会连生母是何模样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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