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洗白手札_叶菱歌【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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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顿了顿,问:“圣人就寝了么?”

  总管答:“应是不曾,皇后殿下还在里头服侍圣人用药。”

  闻言,女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随后移步进了内殿。

  总管眼角余光瞥见那笑,心中凉了一凉。

  殿外,浓重的夜色里,各怀鬼胎的宫人们不断地交换眼色。改朝换代更迭的,既不是他们的朝,也不是他们的代,见风使舵是他们在这深宫里的立身之本。

  殿内,烛火摇摇曳曳,榻上之人紧阖着眼,形容枯槁,不过五旬出头已是头发斑白,明黄色的寝袍也未能掩盖他蜡黄的脸色。

  榻前跪坐着一个人,身形干瘦,神情憔悴,正把玉白药盏搁在一旁的檀木小几上,末了又起身替榻上之人掖了掖被角。

  一旁的镂空雕花铜香炉里,一缕薄烟袅袅地燃着,愈来愈细,如同榻上之人的魂,不多时便要燃尽了。

  女子进殿,一把将鸽子扔在塌前之人的脚边,血水溅起,濡湿了那人绣鞋上绣着的凤羽。

  她凉声道:“皇后何时学会的这飞鸽传书的把戏?”

  崔皇后转过身子,低头对上了鸽子乌黝黝的眼。

  女子慢慢走上前,挨着崔皇后坐下,靠在她耳边轻声问:“皇后可是要传信给崔尚书?可惜不巧,崔大人昨日便递了辞呈告老还乡了。”

  崔皇后僵着身子,一言不发。

  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晃荡不安的烛火下,那只惨死的鸽子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见证了一代帝王的溘然长逝,作壁上观了一场胜负已定的战争——

  一个女人的天罗地网和另一个女人的垂死挣扎。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血脉之间勾连的那条线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不堪一击。

  梆梆梆,殿外忽传来报筹声。三更了。

  雕花铜香炉里的那缕薄烟终于燃尽,只留下灯罩里的烛火孤独而又无助地颤抖着。

  女子抬眸睨了眼榻上已呈灰败之气的皇帝,慢悠悠地起了身。

  她把小几上凉透的了茶端起来搁在崔皇后的面前,道:“皇后还是把这茶喝了吧,这出帝后鹣鲽情深的戏还没唱完呢。”

  半晌,崔皇后伸出干瘦的手,拿起了茶杯。

  女子缓缓勾起一抹笑。

  崔皇后抬手将茶杯送至唇边,轻抿了一口。

  女子目送着茶水入了喉,语气放柔:“姨母早些歇息吧。”

  崔皇后自顾自盯着茶杯里翻腾旋转的茶叶,不曾对女子称呼语气的转变有丝毫反应,俨然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女子敛下笑意,转身离开。正欲推开殿门之时,倏地寒光一闪,反射在鎏金铜香炉上,刺疼了她的眼。

  女子猛地回头,剑光袭来,脑子空了一瞬,待回过神来,剑刃已被她抓在手中,赤红的鲜血霎时间便溢了出来。

  疼痛刺激着神经,剑尖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寸。

  崔皇后枯瘦的双手握着剑柄,剑身微微发颤,她满面的泪光里忽地闪过一抹决绝,接着,她猛地从女子手中把剑抽走。

  女子手中一空,踉跄了一下,再抬头一看,剑光已急不可耐地吻上皇后脆弱的脖颈,溅起一条血色匹练,劈头盖脸地鞭笞在女子莹白的脸颊上。

  恍惚里,眼前闪过多年前的那个冬日,阳光暖得出奇,却敌不过她眸中漫天的血光。朦胧中,耳畔忽响起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声,绝望而又凄楚,连绵不绝。

  烛火仓皇地摇曳,映照出数条血色小河,安静地蜿蜒在地毯上。

  女子垂下眼睑,整张脸都隐在阴影里,目光自崔皇后汩汩流淌着血水的脖颈微微上移,捕捉到她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女子慢慢俯下身,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她低头在皇后耳边轻声道:“您这又是何必?侄女知道姨母待我好,可您大抵忘了,那个在朱雀门前跪地恸哭的小女孩早就死了,您亲手掐死的。”

  言罢,她直起身子,抬手慢慢合拢了崔皇后瞪大外凸的眼,手上伤口渗出来的血抹在了皇后的脸上,异样狰狞。

  女子冷眼看了半晌,又从袖袋里拿出一方素帕,面无表情地一点一点擦掉脸颊上的血迹。

  末了,她站起身,推开了殿门。

  候在一旁的总管模样的太监立时迎了上来,一眼瞥见她宫装上大片的血迹,目光后移瞅了眼被她关紧了的殿门,一时没有出声。

  女子细长的柳叶眉耷拉下来,杏眼盈盈似有水光,几抹愁色晕染其间。

  她幽幽道:“圣人驾崩了。”

  总管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尖声唤了句“圣人”,便伏下身,额头贴地,痛哭起来。

  女子兀自走出了殿,步态优雅,丝毫不见凌乱。

  殿外候着的侍女无言地跟上她脚步。

  未走几步,女子忽停了下来,望着前方脚下漆黑寂静的路,默了半晌。

  夜风渐起,掠过耳边猎猎作响。

  身旁的侍女忽瞥见她袖口的血污,不同于凝结在前襟的血渍,渐渐变暗发黑,而是晕染得愈加鲜红湿润。

  侍女立时便明白了什么,有些忧心忡忡道:“您的手……”

  女子皱眉,疼意经人提起变得愈加清晰。皇后的剑是怎么在层层防守之下送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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