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擦净了,他把那只柔弱无骨的手重又放进锦被。接着,他起身久久地端详了榻上之人半晌,末了慢慢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在他俯身的那一刹那,秦淮终于瞧清了他的脸。
晋王秦汜,他的三哥。
荒唐!
视线里的那人重又直起身子来,替她掖了掖被角。
秦淮的手禁不住抖起来,他终于忍不住绕过屏风走进去,语气发颤:“三哥,你在做什么?”
闻声,秦汜的手顿了顿,旋即又不紧不慢地替榻上之人掖好被角,末了道:“与北狄议和的文书已经拟好了,臣呈上来给太后殿下过目。”
秦淮冷笑:“三哥这鸿胪寺卿做得够尽职啊,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秦汜敛眸,语气淡淡:“陛下既已都瞧见了,又何必问臣呢?”
秦淮气极:“朕瞧见什么了?啊,你给朕说说。”
秦汜默了默,道:“臣不过是与太后殿下说说话而已。”
秦淮余光里又扫见那个小木盆,讥讽道:“你可真是母后的好儿子啊。怪道这宫里的人都不见踪影,朕还以为是他们玩忽职守,想来都是你支开的吧。若不是朕今日提早下了课,怕是还看不到三哥尽孝的场面了。”
秦汜默不作声。
秦淮深呼几口气,慢慢平稳下呼吸,他上前走到塌边,看到她依旧睡得安稳,刚松一口气又惊觉不对:“你给她下了什么药?!”
她素来睡得极浅,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不醒?
“陛下放心,一些安神助眠的药物罢了,对身子有益无害。”秦汜说着端起小木盆,“臣先告退了。”
秦淮的手紧了松松了紧,还是没能出声喝住他。
他能怎么样?把事情闹大让全天下的人都看清这人到底什么面目?
他不能。世人对男子总是宽容些,对女子总是刻薄些,最后万劫不复的一定是她。
良久,秦淮放下床帘,出了殿。
***
苏虞这一觉睡到了日薄西山之时。
好久不曾睡得这般踏实了,也不知是何时辰了。她抬手欲掀开床帘,却觉得少了些什么,她顿了顿,收回手细看。
谁把她昨个儿辛辛苦苦涂的指甲给洗干净了?
苏虞皱眉,喊了声:“连翘!”
连翘闻声打帘进来,还未开口,苏虞便问道:“你把我指甲洗了?”
连翘一顿,支吾着应了。
苏虞狐疑地看了她几眼,转而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十指纤纤,却早已不复年少时的莹白如玉。
她轻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喜欢捯饬这玩意儿,不过是红艳艳的瞧着更有气势些罢了。自打阿爷阿兄去了,苏家倒了,那些个素净娇嫩的衣裳都压箱底了,什么老成穿什么。”
连翘闻言,有些不忍道:“您眼下在兴庆宫里养病,不必再面见朝廷大臣,您想穿什么便穿什么,也不必再折腾这指甲了。”
苏虞抬眼看了眼窗外,黄昏扑洒下来,透着股哀哀的垂暮之气,她轻轻扯了扯嘴角,淡淡笑了下:“也不年轻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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