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进灼华院时,苏虞已经醒了,苍白着一张脸,正半坐着用着汤药。见老夫人来了,苏虞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祖母”。
老夫人见她这模样心已放下大半,好歹不似上回那般不省人事叫人无力回天,她问:“请郎中瞧过了吗?”
苏虞颔首,一口喝完汤药,把空了的瓷碗递给蝉衣。
蝉衣一面接过碗,一面接老夫人的话茬儿:“老夫人放心,郎中说三娘只是误食了相克的吃食,引得血热,血液乱行,无甚大碍。”
苏老夫人蹙着眉问:“吃食相克?你家主子今儿午膳用了些什么?”
苏虞心里有鬼,手指下意识地卷了卷因沐浴而被濡湿的发尾。天晓得她喝了个酩酊大醉,午膳一口都没吃。思及此,她飞快地给蝉衣递了一个眼色。
蝉衣会意,正欲说话,不想老夫人忽开了口,一下子把她已到嘴边儿的一溜菜名给堵了回去。
“诶,我记得你今儿个是和老二媳妇儿去大安国寺上香了是吧?吃的斋饭?”老夫人接过下人奉上来的茶,揭盖抿了一口。
苏虞闷闷地“嗯”了一声。
蝉衣忽指着桌上的糕点碟子,道:“三娘晕倒前,吃了二娘送的糕点。”
一旁的连翘也跟着添油加醋:“三娘本不想吃的,二娘说这是她亲手做的,非要三娘尝些,不然就是坏了姊妹情分。”
老夫人最见不得家宅不宁,立马皱了眉问:“是这糕点的问题?”
蝉衣低眉顺眼地答:“这是核桃酥,郎中说三娘不宜多进核桃。”她说着惶恐起来,一下子跪了下去,“是奴婢的不是,让三娘误饮了一大杯晨时的凉茶,又吃了好些核桃,引得三娘血液乱行昏了过去……请老夫人责罚。”
老夫人头痛地摆了摆手,又瞪着苏虞半是心疼半是气:“你就可劲儿地折腾你自个儿吧。行了,好生养着吧。”语毕,转身出了灼华院。
看着老夫人离去的背影在眼帘里彻底消失,苏虞这才松了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她一时任性贪杯,后果这般严重。她心知肚明,此次突然晕厥,固然有凉茶和核桃的缘故,多半还是因为饮酒过量。
她只短促地晕了一瞬,便清醒了,转头呕吐起来,赶在郎中来之前灌下一大碗醒酒汤,又赶紧沐浴洗去一身酒气。好在祖母一直以来有午睡的习惯,来迟了,这才没叫她瞧出端倪。
这么一出下来,苏虞疲惫极了。
都怪这府上的人一惊一乍地把事儿闹得这么大,都怪苏瑶好巧不巧这时候送核桃酥,都怪那个谁在寺庙里偷偷藏那么多好酒……
怪谁呢!都怪她自己!身子这般差,喝点小酒就撑不下去了。
苏虞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迷迷糊糊又做起了梦,梦见自己力挽狂澜,祖母父亲阿兄都好好地活着,整个苏家都好好的,可大家好像都不高兴。
她扯着祖母的袖子问她为什么哭,可是祖母没有理她。她又拦着父亲不让他走,父亲也没有理她,越过她径直离开。后来她在祠堂找到了苏庭,她撕着喉咙质问阿兄这个家到底怎么了,苏庭无动于衷。
她痛苦地摊在地上,却发现自己靠在了一个巨大的长条沉香木黑匣子上。好奇心驱使,她费劲地把它的盖子挪开,吓了一跳,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惨白、脆弱的、毫无生息的脸。
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苏虞满脸泪痕地惊醒。
前世她卒时,年仅三十三岁,不过寻常人寿命的一半。前半辈子蜜罐子里长大,不知人间疾苦,后半辈子腥风血雨,在夹缝里艰难生存,都不过短短十几载。
经历得越多,越能明白一切繁花锦簇都如过眼烟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着才是最可贵的,千金不可拟。
第22章 春风得意
随着礼部试日近,京城里涌来五湖四海的读书人,各处酒馆茶楼都是人声鼎沸,热闹极了。
可惜苏老夫人在逮着过一次穿着男装企图与那些入京赶考的学子们一较高下的苏虞之后,就放话不许苏虞再出门,要她在府里好好养病。还说,她要是再折腾她那破身子骨,就是在折腾她这一把老骨头。
苏虞不敢不从。
自醉酒梦醒之后,苏虞决心开始好好练练自个儿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她原想出去骑个马射个箭,可她这会儿连国公府的门都出不去。
苏虞盘算来盘算去,最后把注意打在了苏庭身上。
教练场上,苏庭纠正着苏虞的持剑姿势。
“向前直出,力达剑尖,剑臂一线……”
苏虞完成了一个最基本的刺剑动作,见苏庭久不出声,疑惑地偏头问:“阿兄,怎么了?我动作错了?”
她其实是会一些剑术的,父亲当年教阿兄练剑,她也在一旁学过一些,甚至还将剑法与舞蹈融合,不过到底也只是些花架子,这些年手也生了。
说起来上辈子要不是那出剑舞,那出《十面埋伏》,她还不一定会被嘉元帝一眼瞧上,进了宫。
苏庭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苏虞想到什么,“扑哧”一声笑了:“明儿就是礼部试了,阿兄你是不是紧张了。”说着,她收剑,对着苏庭俊美无双的一张脸眯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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