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虞敛眸,阿兄倒是比她看得清得多。
苏庭接着道:“夭夭,你已经及笄了,要嫁人了,你在苏家闯了天大的祸也有父亲和你阿兄我顶着,可若是以后嫁了人,你要是再这么任性妄为,受了委屈,我们连心疼都是鞭长莫及。”
闻言,苏虞沉默了一会儿,心道自己醒来的这些日子委实是任性了些,今晚也的确太过冒进,纵然要打探虚实也不该自个儿跑去那烟花之地。
说起成亲一事,她原想着只要不进宫怎么着都行,就算嫁得不如意,她可不会受了苦打碎牙往肚里闷,总有法子把不如意过得如意。
苏虞眼珠子一转,抬起头来又是嬉皮笑脸:“阿兄都未成亲,做妹妹的急什么。”
苏庭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苏虞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旋即笑嘻嘻道:“大不了我招一个上门女婿呗,一辈子待在苏家,入赘的话无甚身份地位最好,有才有貌就行,可以给他在朝廷里谋个清闲的文职,我也用不着去侍奉公婆,更不用去看婆家脸色。阿兄你可得好好把我头顶上这天给撑稳了,让你妹妹我只管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苏庭听了这话,想了想竟也觉得这主意似乎十分可行。
他张口正欲接腔,忽被苏虞一声厉喝打断——
“谁?”
苏庭转头看去,望见屏风后的一小片藕色裙裾。
……
***
苏虞被禁足半月,罚抄女诫。
苏瑶那小蹄子长这么大,最擅长的除了听墙角就是告状,二婶娘吴氏也不知是哪听来的“权贵之家教育犯了错的小娘子们都是罚抄《女戒》”,见天儿地撺掇祖母罚她抄东西。
从小到大抄的还少了?这状也照告不休。
祖母这回也是真的被她气得不轻,苏庭金榜题名,今儿府里办了宴席,请了不少宾客,她却只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外头热热闹闹的,让她怎么好好抄东西?
苏虞摊开苏庭前些日子给她送过来的冷金笺,蘸笔落下——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她自是不会老老实实抄《女诫》。
按《女诫》规定的女子行事准则来看,她苏虞决计是十成十的不守妇德。她实在不明白,修《汉书》、写《东征赋》的班昭为何要写下《女诫》这种文章,还引经据典,文采飞扬呢。
没写几个字,便来了位客人。是四妹苏珞。
“阿姊!”穿着一身五幅碧绫荷叶裙的苏珞如同精灵般窜进书房。
“呀,打扰阿姊了么?知道阿姊在书房,我应该晚些来的。”苏珞懊恼道。
苏虞笑笑,搁下手中的狼毫笔,道:“不碍事儿,我这正禁足呢,巴不得有人来找我说说话。”
苏珞叹气:“唉,昨个就想来看看阿姊的,结果被阿娘关在房间里练了一整日的女红。”
她说着又眉飞色舞起来:“今儿府里来了好多人,摆了上十桌宴席,宾客里不少夫人都带上了自家未出阁的小娘子,瞧着是都想争取世子哥哥这个金龟婿呢!”
苏虞“扑哧”一声笑了:“咱们珞娘还知道金龟婿呢。”
苏庭自打中了探花,就成了京城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对象,京城里那几大名门但凡家有适龄待嫁的闺女儿,无一不是蠢蠢欲动。
苏珞也跟着笑了笑,忽而想到什么,敛了笑意道:“那个乡下来的吴表姐前些日子就来府里住上了,我阿娘好像是想让表姐嫁给世子哥哥。”
苏虞挑眉,问:“吴静兰?”
苏珞轻轻“嗯”了声。
苏虞不加掩饰地冷笑一声。白日做梦。
她记得苏庭前世娶的妻子是李家十九娘,中书令李大人的嫡长女,陇西李氏的嫡支,妥妥帖帖的五姓女。
苏家这样的出身,能有个五姓女下嫁,实是再添荣光,且李十九娘素有才名,样貌也是不俗。
苏李两家议亲的时候,京城热闹了好一阵,皆道苏世子和李十九娘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可没等李家十九娘李宛嫁到苏家,苏家就垮了。三书六礼——聘书、礼书都已送到,迎书也已拟好,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已完成,只差了最后一步亲迎。
苏家倒了,李家翻脸不认人,烧了聘书、礼书,划清界限。
墙倒众人推。
这李家十九娘也是娶不得的。
苏虞忽然想起苏庭游街时接了一个貌美小娘子的香囊,还不知道那个小娘子姓甚名谁呢,也不知她今日是否有和长辈一同来参加阿兄的宴席。
书房里,苏珞眼珠子滴溜溜转,看到苏虞的书案上写了一半的字,好奇道:“这是佛经吗?”
苏虞点点头:“嗯,般若心经。”
苏珞四处望了半天也没瞧见半本佛经,惊奇道:“阿姊竟都背下来了!”
她歪着脑袋问:“阿姊信佛吗?”
闻言,苏虞不禁有些恍惚。她信佛吗?
“不信的,”她顿了顿,“依阿姊看,佛都是虚的,不过是无所寄托之人的灵魂栖息之地,或是走投无路之人的破罐破摔。”
此二者皆是前世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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