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晚起的傅凛却赶在裴沥文出发之前醒来,唤了闵肃跟着裴沥文前往临川。
裴沥文不解:“闵肃跟去做什么?”
“虽说傅淳丢了卫戍校尉之职,可临川城防一向是傅家的地盘,”傅凛淡淡轻嗤一声,“我担心有人会横插一缸子从中作梗,还是让闵肃跟你同去,若有人想暗中动什么手脚,闵肃知道该如何应对。”
若傅家——尤其是傅雁回——知道了赵通前往临川试火炮之事与傅凛有关,难保不会起什么心思。
而临川城防已被傅家掌控近百年,即便眼下暂时没了傅淳这个卫戍校尉,但一些关键的职位上依然有傅家的人在,想趁机动手脚那简直太容易了。
裴沥文能言善辩,脑子也活络,再加上闵肃这个顶尖的高手,如此一文一武,无论对方使哪样的阴招,他们这头都有能力从容应对。
不然,若因为傅家的人暗中使绊子,在开炮过程中哪个关节上不着痕迹地出点小纰漏,让那简易的减震之法不能成功展示在赵通派去的特使面前,昨日傅凛费尽心神说服赵通的一番努力就全白费了。
“不、不至于吧?”裴沥文挠了挠头,还是不敢相信傅凛的亲娘会做到这么绝,“咱们的人在入京官道上被哨卡拦截一事,还没个定准背后是不是有人搞鬼,你这么……是不是诛心了些?”
在裴沥文看来,此次与赵通的这桩交易,说到底还是为帮助沅城水师扭转在海上战事中被压着打的颓势,拔高点说,这根本就是国之大事,傅雁回毕竟也是战将出身,便是再对傅凛有什么结不开的心结,也不至于会拿这种大事来泄私愤吧。
傅凛挥了挥手:“你就权当我小人之心,反正有备无患。”
“不是,你这会不会有点风声鹤唳、谨慎过头了?”裴沥文还是有些不解。
“爷如今可是要养家糊口的人,自然得谨慎打点家业,对任何隐患都不能有半点轻忽,”傅凛骄傲地白了他一眼,“你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自然不懂这种责任与担当。”
“是是是,你有夫人,我没有。”裴沥文偷偷还他一对白眼,莫名觉得被什么东西噎了个半死。
傅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后院去了。
望着他得意远去的背影,裴沥文咬牙对身旁的闵肃抱怨道:“他若有尾巴,这会儿指定能翘上天!还没成亲呢就这么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闵肃同情地拍了拍裴沥文的肩,难得一见地开口宽慰人:“之后若你得空,多在桐山宅子住几日吧。”
“啊?为何要多在桐山宅子住几日?”裴沥文与闵肃一道出了门,朝停在门口的马车走去,“你是叫我多看看他那种炫耀的嘴脸吗?”
闵肃点点头:“嗯,多被他俩齁几次,你就心如止水了。”
裴沥文若有所思地扭头看了看闵肃,同情地摇头啧啧。
这黑大个真不容易,也不知被迫看了多少齁死人的场面,啧啧,不容易啊。
第六十三章
清芦距离临川约莫百里,便是去了之后什么事也不做,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两日。
裴沥文与闵肃陪着赵通特使走这一趟,还得与州府各部协商,将临川城门楼上的火炮搬到城郊槐花渡的船上去尝试开炮,以便赵通特使亲见并记录相关过程与结果,是以少不得要三、四日才会回到清芦复命。
按理该坐立不安等结果的傅凛却是不急不躁,每日悠哉从容地陪着叶凤歌窝在书房;每当叶凤歌专心画画时,他便绝不搅扰,安安静静在一旁随手翻翻米铺的账本,有时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本闲书来看。
只是,每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傅凛便会以指节轻叩桌面,含蓄地提醒叶凤歌休息暂歇。
“你是十二小人儿报时钟吗?”叶凤歌放下笔笑嗔他一眼,转了转略略发僵的脖颈。
“自然不是,”傅凛拎了桌上的小茶壶斟了一杯温热的蜜果茶递过去,眉梢轻扬,唇畔隐隐噙笑,“那十二个报时小人儿,可没一个有爷这么好看的。”
“怎么还自卖自夸起来了?”叶凤歌忍俊不禁地接过茶杯,反手捶着自己的后颈。
傅凛笑着站起身,走过去站在她的椅子后,双手按在她的肩上让她坐下,替她捏捏酸疼的肩膀与颈子。
“自夸是不假,可任凭我自夸成这样,你也不肯买,我委屈。”
这话里有话的含笑低语,果不其然让叶凤歌面上一红。
站在她背后的傅凛垂眸瞧见她颊边的红晕一路染上耳廓,无声笑开。
早前他一直追着问她几时成亲,她始终不肯松口,多问几次她还恼呢。于是他就学精了,逮着机会就迂回地提一下,倒也没逼着她立刻就应,只是随时提醒着,免得这位漫不经心的小姐姐又将这事忘到九重天外去,想都懒得想。
叶凤歌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的茶杯:“那什么,沥文少爷那头也没消息传回来,我瞧你半点不急,你就这么胸有成竹啊?你也没亲自用火炮试过,怎么就知道黄豆减震一定是有用的?”
面对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傅凛并未穷追猛打,手上力道不轻不重,口中缓声应道:“我虽没试过,可先祖试过。《匠作集》里有记载,只不过当初他们用的是谷壳和稻米,并非黄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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